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陈岳辰
布鲁诺·战锤站在格伦峡谷大桥前面的哨点，瞭望监督矮人军为即将展开的攻击行动做足准备。士兵东奔西走传递情报与指令，现在主要联络的有工程师，以及由下城区闲置的烟囱爬到东面山坡侦察的斥候。矮人王换上了全副战甲，带着有冒泡酒杯族徽的盾牌，将饱经征战、刃面有无数缺损的大战斧轻松地扛在肩膀上。只少了一样东西——只剩下一只角的专用头盔。
瑞吉斯与沃夫加站在他身边，班纳克·布劳南威尔也来了，他坐在以两根坚固杆子为支架的轮椅上，身体用带子固定好，靠另外两名强壮战士辅佐，可以尽速赶到战场上任何角落，协助指挥部队行动。
“可惜丫头不能来玩。”布鲁诺说的当然是凯蒂布莉儿。先前她央求着希望可以加入战局，可是卡迪欧等牧师没有一个愿意点头，后来布鲁诺与沃夫加也暗示她别莽撞，受伤的人逞强出头，会牵连到关心她的战友们。
“来‘玩’？”瑞吉斯在一旁问。
矮人王继续向东方探视，工程师架起三个高台，台子上各有一辆运送矿石的大型轮车，车子目前卡死在轨道起点。轨道一路延伸到峡谷对面的岩壁上，钻进通往外界的隧道，另一端出口已经打开了。当初兽人、巨魔、巨人合力将外头山壁挖了下来堵住东门，所以工程师搭建铁轨同时，矿工队也出动，挖通了隧道后段，现在洞口只有一层岩石塞住，可以听到兽人巡逻的脚步声，所以常常要停下来等他们离开，才能继续挖掘。
“对第伯多夫他们来说真的很好玩，”布鲁诺冷笑道，“那个猪脑袋还说他要坐在中间车厢的盖子上，不肯进去！”他朝着班纳克眨眨眼。
“第伯多夫打算用他头盔上那根刺把半座山戳下来，”班纳克答腔，“石头砸在他脑袋上，他一定觉得很爽快。”
“没错。”布鲁诺说。
“中间那条隧道比较宽。”沃夫加一本正经说。
“你跟我一起从那条路出去。”布鲁诺看了看。
“我想走左边，”沃夫加说，“斥候说外头哨塔有重兵把守，迅速确实地夺塔会是致胜关键。”
“那咱们两个走左边。”
“你应该要在中间指挥坐镇吧？”瑞吉斯问。
“呸！”布鲁诺鼻子喷气，“第伯多夫都已经在那里，他什么时候听过指挥了？反正后头很快会有人带班纳克出去，他可以负责从东门到河岸的战术。”
他们三个一起望向班纳克，也都留意到老将军脸上欣慰的神情。毕竟将军从大战爆发起就镇守山头，非常希望可以参与到最后；而且眼见绿胡子矮人派克·石肩能够残而不废，大家都相信受了伤还是可以贡献心力。
他们又聊了一阵子，但其实没什么重要内容，只是打发开战前身心紧绷的这段时间，顺便等待下城区传来进一步消息。此刻驻留于格伦峡谷中的人，哪一个不希望赶快冲出去呢？他们都想要击退兽人，但他们身经百战，很清楚真正进入战斗之前的这段期间，才是对士气最大的考验。
四人满怀期望转头一看，总算盼到了秘银厅里冲出送信兵。
“陛下，”他上气不接下气道，“斥候看见费尔巴的部队开始渡河，兽人也已经在岸边集结。”
“时候到了。”布鲁诺说。
他吹了口哨，声音尖锐，矮人军团都转头看他，他举起战斧在半空旋转。
军团爆出欢呼，如潮水往峡谷边缘涌去，登上高台钻进轮车中，挤得一点空隙也没有。他们将厚重的金属盖拉上，接着工程师解开固定栓。
沃夫加朝左边冲过去，途中差点被南弗多绊倒。侏儒跑到布鲁诺面前，矮人王正利用最后几分钟与班纳克协调战术。
“要是还有留些冲击油备用就好了……”侏儒惨叫着。
“哼，无所谓！弟兄们会把石头撞开！”瑞吉斯模仿起布鲁诺的口吻，布鲁诺听见了瞪大眼睛回头望过去，半身人很有信心地眨了下眼睛。
看来瑞吉斯已经放下心中疑虑，或者至少压抑得不着痕迹。布鲁诺还在思考他究竟是释怀或强颜欢笑时，固定栓全拉下了，三排列车沿着铁轨轰隆隆地出发。
电光石火间已经往下滑出超过五十呎距离。铁轨都上了油，轮车速度越来越快、疾冲入低矮狭窄的隧道间。工程师计算的时间精准，轨道排列设计巧妙，并肩出发的三班列车分道扬矿滑上各自独立的轨道，一眨眼后撞上堵在洞口的石头堆。
金属、石头摩擦得咯咯嘎嘎作响，接着岩石砰咚砰咚砸在地面，隧道里回荡起一片轰轰隆隆，但马上被矮人军团的吼叫淹没。
沃夫加在左侧部队领头，可是甬道很矮，他必须要整个人缩起来才不会撞到头。阳光从前方射进眼帘，列车已经冲开岩石滑到洞穴外，矮人们纷纷举起武器从一片狼籍中跳出来。
野蛮人翻出列车后安心不少。奇袭果然奏效，洞外兽人并不多，在现场的也吓坏了无心恋战。沃夫加第一反应是想上前帮忙还没出来的矮人，不过他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任务，于是一转身往山坡上的哨塔狂奔而去。塔门没关紧，他拱起肩膀用力撞上去时，正好有个兽人在门板后面。
那兽人自然被他撞上半空，四肢乱荡着飞到另一边去。一楼还有三个兽人兵，掉头过来还满面茫然，根本没意识到这是敌袭，而艾吉斯之牙已经从上到下敲碎其中之一的头骨。
沃夫加脚跟一晃，绕过尸体甩出战锤。第二名兽人兵身子一扭想要闪开，仅仅是被艾吉斯之牙擦过而已，力道就大得让他在半空中滚了好几圈，最后是撞到墙壁才摔下来。野蛮人大步一跨，战锤扫向最后一个兽人，兽人连忙退到攻击距离外，但野蛮人手腕一提，艾吉斯之牙反向荡回去，将兽人轰得正脸撞上墙壁，肋骨断了不知道几根，一边喘气嘴角一边喷出鲜血。
沃夫加没浪费时间看敌人咳血，他有自信刚才那一击绝对能要了对方的命。
开打时被他撞飞的兽人提起一柄长矛要上前，野蛮人将战锤往旁边一丢——反正艾吉斯之牙随时都会响应他的召唤——自己杀上前，先将长矛拍开、随即臂弯一拐勒上兽人颈部，向前一压准备要让对手窒息而死。
“小心上面！”门口附近传来一个矮人低哑的叫声。
沃夫加转头一看，示警的居然是比尔·裸矿。大战爆发时他驻守在这座哨塔，中了毒镖后又遭黑暗精灵割喉，一直发不出声音，这两天伤口才勉强复原。撤退进东门的矮人一直以为他死了，依据族里的惯例一路带着他回去，也幸亏如此才发现他还活着，醒来时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痛骂敌人。
野蛮人急忙抬头，注意到站在二楼平台上的兽人握着长矛瞄准自己，但在射出长矛的同时身子一震倒了下去，腰上插着比尔的弩箭。
沃夫加没时间闪开，但反应很快，马上将勒住的兽人拽到身前当成肉盾，长矛插进兽人背部。沃夫加将他甩到旁边，回头望着比尔，矮人眨了眼睛，然后野蛮人抓着梯子朝上一蹬，手构着台子边缘，凭着一身怪力直接弹上去。
“艾吉斯之牙！”随着他一声大喝，魔法战锤回到手中。
他一边怒吼一边挥动战锤，台子上的兽人兵很快都被扫到底下，而底下有比尔、布鲁诺等一干矮人等着收拾这些家伙。
沃夫加又冲向连通屋顶的梯子，却差点被一个小身影绊倒。看见冲过去的是瑞吉斯时，野蛮人不觉得讶异，瑞吉斯果然窜出二楼平台的窗户。沃夫加爬上梯子，撞开掀门——掀门上压着好几袋补给品——瑞吉斯已经从外头爬了上去。
塔顶上三个兽人注意力集中在沃夫加身上，半身人一翻身坐上雉堞，选定目标抽出小钉头锤甩出。钉头锤转了几圈，正中兽人丑脸，他退了几步，差点从矮墙摔出。不过当兽人以为自己没事，挺起身子要站稳时，半身人突然扑过去用力一撞，他还是朝后滚坠下去。紧接着他的一个同伴也陪着跌落三层楼，是沃夫加丢的。最后一个兽人面对沃夫加不知所措，索性自己往外跳。
“是个指挥的好位置！”布鲁诺从地板掀门探岀头大叫，赶快跑到南面观察局势。
原本矮人王还笑着，但往东边眺望后就笑不出来了。
矿车撞上岩石的冲击力道之猛烈使他们咬紧了牙关，原本装满八个矮人的车厢被挤压得只剩下四分之一大小——然而他们苦撑过来了。不只这小队而已，这列车的另外九节车厢、还有另外两条列车的二十节车厢里的所有矮人都坚持到底。
伊万和派克·石肩尽可能伸长着手脚用力推用力踢，不然车厢里头的矮人会先把彼此压死。车厢继续晃动，接着扭曲变形，上面还有石头砸落。
好不容易车子稳住了，伊万头一个站好。他将背往上用力拱，总算将盖子弹开了些，接着举手用力扳几下，勉强有个空间可以探头往外看。
“摩拉丁保佑！”他对同伴大叫，“大伙儿快用力把盖子撑开！”
就伊万所见，战略并没有完美执行，至少他们这辆列车的处境很惨烈。与其说是撞开洞口的岩石，不如说他们撞得山都崩了，列车后半截被埋在石头下面，洞穴出口也还是阻塞着，里面的矮人想出来得费上一番功夫。
伊万双手从内侧拚上吃奶力气要撬开铁盖，但盖子动也不动，他只能将手挤出来，先把压在车盖上的大石头推掉几块。
“小伙子们赶快！”他又大叫，“不然兽人正好把咱们一网打尽！”
车内矮人们抬起肩膀用力向上拱，铁盖又歪了些，伊万连忙跳到外头。
他们位置比较高，远眺下面后发现状况令人忧心。另外九节车厢中只有两个能将盖子打开，脱困的矮人不是满身伤痕就是头昏脑胀。看这岩石的分量，恐怕他们真的将这一侧山壁撞垮了，还结结实实打中列车。
东边有兽人冲锋过来。
伊万爬上矿车，又搬开一些石头，然后用力扳动盖子。派克跳出来，然后同伴们一个接着一个在伊万的指示下脱出。
兽人军已经到了眼前。
骤然从北面也传出吼叫声，伊万从乱石间瞥一眼发现是战锤氏族的伙伴来帮忙。看来北列车、中列车都依照战术预定平安抵达，秘银厅大军朝东面杀去后慢慢散开，得以支持南列车所在区域。矮人与兽人展开肉搏战，斧头对长矛、利剑对快刀，铿铿锵锵死斗一轮，双方前锋竟当场死伤近半。伊万跃出乱石堆，率领爬出南列车的少数矮人加入战斗。这辆列车载运八十人，却只有不到二十个士兵能上场，其余的不是受伤过重，就是根本还无法扳开铁盖脱身。
还好伊万、派克等人杀上去时，兽人的进势也受到限制。越来越多矮人涌来，摆出缤密阵法、进退有度、彼此支持，拦阻了兽人兵的路线。
“大伙儿，杀到河边去！”矮人前线有人高声发号施令，伊万听了听发现是屈德。”费尔巴的同胞们已经到了，咱们上去帮他们一把！”
顽强不屈的战锤氏族只要听见这么一句话就够了。
他们越战越勇、逼退兽人，口中不停地叫道，“杀到河边去！”
中央与南端的矮人部队表现优异，摧毁敌人防御并且步步进逼。然而站在哨塔上的布鲁诺、沃夫加、瑞吉斯却知道状况不如众矮人以为的那么好。
瑞吉斯忍不住眯起眼睛。一块大石头砸落在满载费尔巴矮人的船上，他看见好几个人千钧一发之际跳入冰冷河水中，船身被打歪后就灭顶了。
从船只动向判断，费尔巴矮人从上游处下水，并由士兵亲自划船来横越，预备从兽人阵线中心处上岸。但兽人与巨人对此早有准备，他们将长木条削尖后放入河道，木条顺流刮伤船身，也干扰船桨动作。当然巨人以及投石机也毫不留情地抛出大岩石，发射速度越来越快，石头坠入水中击奏出的声音响亮得吓人，水花如喷泉般奔腾，费尔巴的战船只要被打中就落得四分五裂的下场。
大河河面上有几十条船、每条船上都有好几十位费尔巴战士。他们三个站在塔顶观望，不禁存疑究竟有多少人能踏上这一边的土地。
布鲁诺急忙对地上各指挥官叫道：“快给我杀到河岸去，往北打！咱们得把北边岸上的敌人都收拾掉，不然就把他们赶到山上去！”他回头对沃夫加说，”咱爷儿俩去对付巨人！”
沃夫加点点头要下去，瑞吉斯摇摇头：“太多了。”当然大家都知道，也都担心。
几分钟后矮人大军已经将兽人部队从中切开、一分为二，直捣瑟布林河西岸。只不过矮人前仆后继的同时，兽人也从北边得到增援，山坡上一大团黑影冲了下来。
布鲁诺、瑞吉斯瞧见以后焦急却无奈。他们可以打下山脉以南的河岸区域，然而速度上一定来不及阻止巨人继续轰炸船只，这么一来费尔巴的船搞不好连一艘也没办法越过瑟布林河。又一块石头飞出去打中船身，船上近半矮人官兵坠入水中，穿着重甲的他们一下子就沉到河底。
“天啊——”瑞吉斯见状，忍不住用小手搞住脸。
布鲁诺握仅拳头槌了墙壁，转身从楼梯口跳到下面台子，没两下就与沃夫加到了塔外，号召所有矮人一起朝北进军，准备打到山上去。
瑞吉斯往塔底下朝矮人王大叫，但已经叫不动了。半身人望着远方兽人的兵力涌现，布鲁诺与沃夫加这一去恐怕会回不来。
河面上，又一条船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