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千钧一“须”

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陈岳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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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又是船毁人亡,尼克威利格惨叫起来,望着身旁盟友,盼着一线希望。

瑞凌与他同样内心惊骇,回头看着精灵战士们爬上山坡。他们已经锁定巨岩轰炸的关键,三个巨人在西岸忙得不亦乐乎,拿大石头砸毁毫无守备之力的矮人船只完全不手软。

但他反复比手势要精灵战士们别冲动。事实上瑞凌自己看着矮人们几十几十地丧命,同样心焦如焚,然而却要大伙儿将队形收紧,绝对要等到三个巨人在正下方才出手。

瑞凌终于点头了。每队二十人、总计三小队的月森林菁英拉满弓弦,他们彼此颔首示意、分散开来,从各角度瞄准目标。瑞凌一声呼啸,他们应声放箭。

六十枝箭从天而降,朝着毫无警觉的巨人铺盖过去。

箭还在半空,精灵们已经敏捷地搭上第二发。

第二波六十发的箭雨洒下,但弓弦嗡嗡鸣叫的声音,全被巨人的哀号盖了过去。

两波箭势后,一个巨人倒下,伸手摸着颈部突出的箭杆。另外两个巨人狼狈地动了,却不打算攻击——他们被出手无情的精灵吓坏了,一个转向西边拔腿狂奔,另外一个则因为腿上插着太多箭,连站起来都有困难,所以立刻被第三波、满满六十枝箭螫得倒地不起。

瑟布林河西岸的敌军阵脚大乱。原本他们看着矮人毫无反击能力、即将全军覆没,正在沾沾自喜,证料形势瞬间逆转,巨人嗥叫、几十个兽人乱窜,不知如何是好。

“往前推!”瑞凌下令,“没有任何人可以活着要我们拔剑!”

精灵们个个绷紧神经。他们身上的装备都一样:闪着寒光的钢盔两侧有弧翼,森林绿的披风滚着亮眼银线、在背后随风飞扬。月精灵菁英队行军的姿态完美无瑕,整齐画一地搭箭、整齐画一地拉弦、整齐画一地在指挥官下令后,朝着破绽最大的敌人放箭。

兽人难挡其锋、落荒而逃,精灵的靶子越来越少。

但他们仍继续向南前进,乌云般的箭势为他们开路。

沃夫加一带矮人部队冲上山,便遭遇兽人增援包围。

艾吉斯之牙掠出,欺近沃夫加身边的一干兽人腾空飞去。他再一记横扫,削开两个敌人、乘隙前驱,出拳揍得第三名兽人双脚离地。矮人自左右援护,兵器摆不平的家伙他们索性一肩撞飞。

“往上爬!”沃夫加连声高呼,欲尽速攻占山头。

野蛮人疾冲向上,不知死活出面阻挡的兽人马上被战锤轰开。第一个将脚踩在山顶上的沃夫加魁梧奇伟,豪气鼓舞了矮人、震慑了兽人。

他叫唤队友上来支援。矮人上坡时看似三三两两,到达野蛮人身旁却已结成阵型,第一批守在沃夫加两侧,后到者继续向左右延伸。矮人队列越来越长,兽人却不跟着变多。北侧山坡底下的敌人眼见战况告急便丧胆奔逃,谁还愿意与野蛮人交手?兽人连忙往东西方散开。

由高处望去,沃夫加察觉形势大大不妙。东方河岸边聚集庞大兽人兵团,他们往南攻去,矮人好不容易收复的失土恐怕又会落入魔爪之中。

较南端河岸已有矮人驻扎,但却手忙脚乱,努力设法稳定局面。

假如河岸失守,即便费尔巴矮人能成功渡河,也无处上岸。

再看看河面,巨石打起白浪滔天,费尔巴的渡船一艘艘解体、灭顶,矮人痛苦挣扎仍只有溺死一途。敌人攻势不断,沃夫加心头一冷:守住河岸又如何?费尔巴军真有任何一人能够踏上西岸土地吗?

战锤氏族只能尽力一战,为了费尔巴、为了所有矮人,他们只能豁出去。

回头一望,布鲁诺已经带队自山脚往东冲。

“转打东边!”沃夫加也对自己的部队叫道,“守住制高点,让兽人每一步都付出代价——”身边矮人官兵们大声叫好,随野蛮人走山路朝河岸进军。总共只有一百人,根本难以与敌军抗衡,可以说是羊入虎口。他们都清楚这一点,但却迫不及待要与敌人厮杀。

防卫线设在狭长岩谷中,南边有布鲁诺以及其余小队正逐渐平定西岸,北边则是数量庞大的兽人增援。

“背后交给国王他们!”沃夫加叫道,“全力对付北边!”

矮人们迅速散开,各自找好可以抵挡北面攻击的掩蔽。他们相信布鲁诺王、相信其他伙伴,南边

的兽人绝对无法越雷池一步。

“我们争取到多少时间,就有多少费尔巴的同胞可以上岸!”沃夫加不得不扯嗓子高吼。敌军已经到了面前,每跨出一步都鼓谍嗥叫,震耳欲聋。

一到岩山底下,兽人全速冲刺,沃夫加与矮人们立刻以弩箭、投石索和艾吉斯之牙猛烈招呼,要他们越不过这条线。有些兽人侥幸接近,但随即便对上贝奥尼加之子。野蛮人的两条腿好比百年橡木般粗壮结实,怎么推撞都文风不动。

连冰风谷的考验也奈何不了他,区区兽人怎么可能让沃夫加后退?能从恶魔厄图的摧残折磨中重新站起,世上已没有什么值得他恐惧。兽人的矛尖戳在身上,沃夫加竟丝毫不觉。

矮人也在野蛮人身旁豁出性命作战,斧锤刀剑夹着斥喝轮番劈出。仗恃天生的刚猛,他们无视皮开肉绽、分筋错骨的剧痛,带着满身创伤继续杀敌。

矮人们嘶吼着,他们不接受被敌军淹没、冲刷进摩拉丁宫殿的命运。

战吼越来越响亮,因为更多矮人加入了防卫行列。他们跟着布鲁诺一起冲向北边,国王打定主意不让人类养子孤军奋战。

终于有一条费尔巴的船只靠岸,矮人部队一跳下船就朝着北边杀去。然后第二条、第三条,越来越多矮人着陆。

然而布鲁诺与沃夫加都在心中盘算——这样子还不够。引颈张望,他们看见太多太多的敌人。

“要撤回秘银厅吗?”沃夫加终究面对现实。

“傻孩子,我们无处可退了。”布鲁诺回答。

野蛮人听出父亲语气的绝望,看来背水一战竟要落得惨败阵亡的结局。

“那就拚了!”沃夫加对布鲁诺大叫,声音宏得每个矮人都能听见。“跟他们拚了!为秘银厅、为费尔巴而战!为了活下去而战!”

北边涌入的兽人每轮都要死伤二三十,但他们接踵而来,每倒下一个、后头便冒出两个。沃夫加仍旧一夫当关守住山谷中央。他手臂疫了、挥舞战锤的速度也慢了,身上开了十多道伤口。刚才与一名兽人交战中,艾吉斯之牙旋出时,以握柄与对手棍棒交击,然而位置拿捏不准、太过下方以五指擦碰,手掌肿成原本的两倍大。此刻沃夫加还握得住战锤,倚靠的是卓越的意志力。同样地,他的双腿仍能屹立,也是凭借意志力加以支撑。

沃夫加口里一阵狂啸,再度劈倒兽人。

北边尙有成千上万,他却不放在心上,凝神于面前能触碰到的那些死敌。

沃夫加以及矮人们都太过专注,因此没意识到北面的兽人军势突然稀薄了,更没看见敌人开始向西边撤退。更重要的是,敌兵一团接着一团倒下,在地上扭动抽搐,又或者在躺平之前已然断气。没有人听见精灵弓弦的鸣响,他们只是杀了再杀、彷佛永无止境地战斗。渐渐地越来越少听见兽人狂嗥、也越来越少敌人扑来,他们在困惑中喘息。

兽人虽多,但南方矮人军团固若金汤、加上北面凌厉非凡的奇袭,夹击之下终究鱼溃鸟散。

山谷南端战况延宕未平,沃夫加率领的部队行有余力后便掉头援护,尼克威利格带来的精灵菁英也转攻南岸,阵阵箭雨射入兽人数组,只消片刻胜负已分。

布鲁诺·战锤站在距离山谷不远的岸边,眼前滚滚河水在今天成为数百名费尔巴矮人的葬身之所。秘银厅反攻至瑟布林西岸这一役成功了,不仅冲出封锁、也抢回滩头,能够由此向北推进。

然而代价……

实在太惨烈了。

“已经派人去南边找更容易上岸的地方。”屈德开口报告。他的声音没办法盖过弥漫四周的萧瑟。

布鲁诺回头,看见杰康瑞也到了。

“将南边清空的话,船只就不用担心遭到巨人的飞石攻击。”他解释道。

布鲁诺点点头,神情还是凝重。

屈德伸出手,不拘泥于尊卑,在神情落寞的矮人王肩头一拍,”我们很清楚,假如换作费尔巴要塞受到攻击,你也会为我们做一模一样的事情。布鲁诺王一定会带着子民站上最前线帮忙。”他说的一点也没错,布鲁诺当然明白。

只不过,在他眼中的河水为什么仍旧一片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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