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陈岳辰
谒见厅内气氛凝重，战锤氏族成功击退兽人，并再度封锁西大门出入，矮人工匠的手艺搭配南弗多特制的炸药发挥奇效，第一波交战以及随后的反攻中，矮人将己方伤亡减到了最低。
情报自南方传回，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布鲁诺·战锤巍然屹立于宝座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两侧的卫兵以及门口希望能晋见国王的居民与难民都安静了下来。
国王身旁是卡迪欧与丝丹派，族中两位大祭司。布鲁诺一挥手，卡迪欧从一个大桶子里捞出满满一大杯矮人圣水——特制的香甜蜜酒。
谒见厅内所有人都接在他后面上前盛酒，包括瑞吉斯、沃夫加、南弗多这三个非矮人族的与会者，每个人都与布鲁诺一起举杯。
“达格那·路须将军出身于阿达巴，服侍秘银厅多年，现在与儿子在摩拉丁的宫殿中相会，”布鲁诺宣布，“敬将军与他的官兵们一杯！他们为了保护秘银厅的友邦，在对抗臭气熏天的巨魔时牺牲了性命。”说到这里，矮人王顿了顿，接着大声喝道，“他们死而无憾！”
“死而无憾！”众人跟着呼应。
布鲁诺一大口将酒飮尽，杯子丢给卡迪欧，一屁股坐在位子上。
“但不是只有坏消息。”班纳克·布劳南威尔开口。他坐在旁边，椅子针对他受伤瘫痪的双腿改装过。
“请说。”布鲁诺回答。
“有人目击艾拉斯卓女士加入战局，”班纳克报告道，“这一点也相当重要。”
布鲁诺望向由南方回来的年轻传讯兵。派米拉巴矮人前去救援达格那时，他就安排了接力式的情报网络，希望最新动向赶快传达至秘银厅内。将兽人逼出西大门以后，矮人王知道战况随时会有变化，因此不敢怠慢，必须时时掌握敌情。
“艾拉斯卓真的露面了？”他问道，“还是我们‘以为’看见她了？”
“真的看见了，陛下。”传讯兵答道，“她驾着起火的马车从天而降，还发出火球！”
“如果隔着火焰的话，怎么看得清楚是不是她？”南弗多忽然问道，但脱口而出后脸色一白，向后退去，大家看了明白他只是不小心将心中所想说出口。
“那的确是艾拉斯卓没错。”布鲁诺开口担保，“银月女士那架火焰马车我也见识过。”
国王身边几个人，包括平常沉默寡言的沃夫加，都纷纷窃笑起来。野蛮人曾亲眼看着布鲁诺驾驶那辆魔法马车，横越天际到了遥远南方海面，直接撞在一艘海盗船甲板上。结果自然是损伤惨重——对那些海盗而言。
“这么说来她也知道这边开战了。”布鲁诺说完，视线投向从另一面矮人王国来的使节。
“费尔巴要塞应该已经将战况转达给她，”杰康瑞·阔腰带附和，“有许多人员传递消息，艾拉斯卓一定已经知道北方不平稳，所以才会亲自前往沼泽一带察看。”
“不知道她会不会像当初卓尔大军攻打秘银厅的时候一样，出兵过来帮忙？”沃夫加问。
“说不定我们该让馋鬼过去问问她。”布鲁诺朝着儿子眨眨眼，一起转头望着半身人。瑞吉斯还没发现，坐着一动也不动，低头不语。
布鲁诺看了看，马上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落寞。
“馋鬼，你觉得呢？”矮人王低吼似地问，“要不要用你的魔坠叫艾拉斯卓派出全部兵力过来帮忙？”
瑞吉斯听见以后先是耸耸肩，随即意会到国王的命令有多夸张，吓得瞪大眼睛。
“呸，放心吧你，”布鲁诺大笑道，“你以为那种程度的魔法能对艾拉斯卓起什么作用吗？”
矮人王身边众人哈哈大笑，但他自己却掩不住笑声底下心情凝重。
“总之我们确实得讨论与银月城合作的细节，你和我家丫头最了解那里的状况，所以馋鬼你先去找她，我这边处理完以后也会过去。”
任谁看了瑞吉斯一眼，都能感觉得到他对可以离席这件事情大大松了口气。半身人点头起立后，一溜烟就出了谒见厅，靠近门口还开始小跑步。
一进房间，瑞吉斯看见凯蒂布莉儿坐在床上，面前摆了一大盘食物。见到半身人进来，凯蒂布莉儿露出的笑容里有满满的活力与包容，瑞吉斯不禁觉得她真的很漂亮，彷佛从那张笑脸可以看见美好的明天还有下一次的奋战——他原本很担心凯蒂布莉儿会意志消沉、没办法再面对敌人了。
“看样子丝丹派和卡迪欧很卖力。”他进去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
“摩拉丁真好相处，治疗的对象是我也照样恩准使用圣法。你说说看……嗯，你觉得会不会其实我比大家想得还要更像矮人族一点？”
半身人觉得她说的话真滑稽，尤其还自己忽然改掉矮人才有的讲话习惯。
“你什么时候可以下床？”
“应该不用十天，”凯蒂布莉儿回答，“两周内就可以回去帮忙了，假如有需要的话更快一些应该也行，别担心。”
瑞吉斯面露怀疑，“这是卡迪欧说的，还是你自己猜的？”
凯蒂布莉儿挥挥手叫他别多问，又拿了东西吃。瑞吉斯看她伤势，心想牧师最少会要她修养一个月。咬了一片水果之后，凯蒂布莉儿往另一边翻身，将果皮丢进桶子里。这动作将毯子往上扯起一些，瑞吉斯便有机会看见她臀部和大腿的伤痕。
她回头过来，半身人遮掩不住难过的表情。
“那石头压得你很惨……”瑞吉斯知道逃避也没用。
凯蒂布莉儿边说边将毯子盖好，“先打在墙壁上才滚下来，已经算幸运了。”
“到底伤得多严重？”
她面无表情。
瑞吉斯不死心，看着她追问，“他们有没有说可以复原到什么程度？你的臀部都被石头压碎了，
这样以后可以走路吗？
“可以。”
“跑步呢？”
凯蒂布莉儿咬了咬嘴唇，脸绷紧着说，“可以。”
瑞吉斯听得出来，这意思是就算不能她也会想尽办法达成，所以不再逼问，压抑着心里排山倒海而来的怜惜之情。他知道凯蒂布莉儿不想听安慰的话语。
“南边有消息传过来，”他说，“艾拉斯卓女士出现在战场上了，不过只有一下子。”
“但达格那死了。”凯蒂布莉儿的回应吓了瑞吉斯一跳。
“这种事情在矮人住的地方一向都会很快传开。”她解释。
瑞吉斯沉默了一下，两个人都悼念起那位老矮人。
“你觉得还有办法回去以前的日子吗？”他问。
“不觉得。”
半身人又吃了一惊，他以为凯蒂布莉儿总是乐观，没想到却听见这种答案。
“我们把卓尔赶回地底以后，也同样回不去之前的日子。每一场仗都会留下疤痕。”
瑞吉斯想了想，只能点头同意。“奥伯德这刀砍得可是又长又深，”他说，“等把他的头摘下来挂在大门上，布鲁诺一定乐翻了。”
“改变并非都不好……”凯蒂布莉儿说。
“像是托格带着他的弟兄过来，”瑞吉斯马上附和，“还有我们总算和费尔巴比较热络了！”
“嗯，”她回答，“而且惨剧反而能将留下来的人向前推。人常常都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却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
从那语气以及朦胧的眼神，瑞吉斯看得出来凯蒂布莉儿心中千头万绪，不再是平常那个充满朝气的女性了。
“我们已经派人爬烟囱到上面去探一探，”他说，“希望能得到崔斯特的消息。”
一听见黑暗精灵的名字，凯蒂布莉儿面部微微抽动。虽然不是很明显，瑞吉斯还是看得出自己踩中了她的敏感神经。
他又赶快转移话题。毕竟现在什么也无法确定，聊崔斯特没有什么意义，大家只是怀抱着同样的愿望而已。所以瑞吉斯提到大战结束以后会有的好日子，反正奥伯德跟那帮笨兽人一定会被打败，勇猛的米拉巴矮人加入战锤氏族以后秘银厅一定会更兴盛。还有屈德跟费尔巴，之后两地透过幽暗地域互动频繁，也能结为同盟。然后是伊万和派克、以及高飞之灵神殿，就在雪片山脉，底下是伊珀斯湖和卡拉顿城。瑞吉斯说他也想去雄伟的神殿看一看，说了好几回，凯蒂布莉儿听得笑呵呵，最后也被他哄得聊了起来，因为只有她和崔斯特曾经前去拜访卡德利与丹妮卡。
两个人聊了大概一小时，终于有人重重敲门，布鲁诺冲了进来。
“费尔巴来了消息，”他连招呼也不打便急促地说，“杰康瑞的手下通报，艾默瑞斯·战冕已经出兵了！”
“从东边的地道过来吗？”瑞吉斯问，“接待国王可得准备国宴。”
“馋鬼，这次先别想酒菜的事情了。”布鲁诺回答，“他们不是要走地下过来，艾默瑞斯带着军队上地面。他派了一支大军正朝着瑟布林河前进，开路部队已经抵达冬沿镇扎营，就在对岸而已。
镇上的人说从没见过那样的大场面！”
“你打算突破东大门封锁线？”凯蒂布莉儿问。
“咱们把需要的东西都带着，穿过格伦峡谷，”布鲁诺指的是秘银厅东端分隔大门与居住区的地底鸿沟。“然后把那边半座山轰开，大伙儿杀出去，叫那些笨兽人吓得跳进水里逃命！”
“然后两支矮人军队隔着大河挥手问好吗？”瑞吉斯问。
布鲁诺白他一眼说，“我们把这边顾好，兽人都赶到北方。艾默瑞斯他们会过来，一边行军一边造船了。从东门延伸到河岸的区域未来将画在秘银厅的版图上，要盖牢固的城墙，再搭一座桥让盟军过来，好好地打个一场。”
这么大胆的谋略听得瑞吉斯也没再嬉闹，与凯蒂布莉儿坐着留神细思。
“还要多少时间？”半身人最后开口问道。
“三天。”布鲁诺的回复又使瑞吉斯错愕得下巴快掉了。
“我准备好了。”凯蒂布莉儿出声，旁边两人都睁大眼睛。
“没这回事，”老矮人说，“我和卡迪欧他们聊过了，这次丫头你不能去，把伤养好了才准起来，别怀疑。之后还有非你不可的地方，等我们在地上建好城墙后要造桥，有座塔的话，你拿着弓箭在上头比我派一整团的人还有用处。”
“你以为可以把我关在这里是吧！”凯蒂布莉儿叫道。瑞吉斯在一旁偷笑，她脾气一上来，腔调马上就跟矮人一样。
“又不是我把你关在这的！”布鲁诺顺着她的话说，“是你受了伤所以才要留在这里。连站都站不起来不是吗？你个没长胡子的侏儒丫头！”
“可以站起来！”
“站起来摔倒吗？”布鲁诺说，“这样岂不是要我和沃夫加、甚至馋鬼，看着前面的兽人，又得一直回头顾着你？”
凯蒂布莉儿上半身往养父靠过去，张着嘴想要反驳，但又带着说不出口的那些话靠在枕头上。她的眼神还是炽热，看得出来很想跟大家并肩奋战，然而布鲁诺说中弱点了，她不愿意自己拖累挚爱的家人朋友。
“又不是不会好起来，”布鲁诺淡淡地说，“别担心，丫头，等伤好了一定还有很多兽人等着。”
“那我呢，该准备什么？”瑞吉斯问。
“你去跟着杰康瑞。”矮人王吩咐，“负责当我的耳目，探一探费尔巴到底在顾虑什么。最好也帮我盯着南弗多和石肩兄弟，不然一个老是拐弯抹角，另一个只会‘砰！’，结果我还是不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弄开那破门。巨人当初可是塞了一百吨左右的石头在那边，我们还必须在一瞬间就冲得出去，否则没指望杀得到河岸边。”
瑞吉斯点点头，跳起来朝门口走去，却突然停下来、转过头，望着凯蒂布莉儿。
“好日子快到啦。”他说完，凯蒂布莉儿也笑了。
那笑容里有满满的友谊，但瑞吉斯发觉，笑容底下隐藏着一双以不同角度看待世界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