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旅行的猫熊
卡德利花了半个上午的时间和凯蒂布莉儿呆在一起，他的脸色苍白，眼睛里透出深深的疲倦。崔斯特在接待室里等着，满怀希望地看着他，而站在崔斯特旁边的贾拉索却看着他的黑暗精灵同伴。雇佣兵看出了卡德利脸上流露出的真相，即使崔斯特没有——或者说不能。
“你找到她了？”崔斯特问。
卡德利轻轻地叹了口气，把眼罩递给他。“这和我们猜测的一样。”他说，他是对着贾拉索在说。
卓尔雇佣兵点点头，接着卡德利转向崔斯特。“凯蒂布莉儿陷入了两个世界之间的黑暗之中，一个是我们自己的世界，另一个是阴影之地。”牧师解释说，“坠落的魔网已经给整个费伦的法师和牧师产生了许多不良影响，从我所见到的情况来看，影响各不相同。对于曼农的阿格斯特来说，这一触碰是致命的，魔网把他变成了冰——只有冰，里面没有肉体，沙漠的太阳很快把他晒成了一滩水。还有一个祭司身上突发了极其可怕的疾病，全身长满了疮，必然要衰亡。还有很多故事……”
“我不在乎他们。”崔斯特打断他的话，贾拉索听出游侠的话语有一些刺耳，他把一只安慰的手搭在了崔斯特的肩上。崔斯特继续说：“你说你发现了凯蒂布莉儿，被夹在两个世界之间，尽管事实上我担心这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幻觉，掩盖着一个阴险的图谋——也许是红袍法师，或者——”
“这不是幻觉。魔网本身已经奔溃，一些神逃走了，或者死亡了……虽然我们还不能确定。另一个世界正在我们周围降临，无论这是导致魔网坠落的原因，还是坠落造成的后果，位面与位面的碰撞，可能已经改变了阴影位面的性质，甚至可能已经打开了通往阴影和黑暗领域的大门。”卡德利说。
“你发现了她——是说凯蒂布莉儿——被困在那个地方和我们自己的世界之间。我们怎样才能把她完全找回来，把她带回来……”崔斯特盯着卡德利那张过于同情的脸，声音渐渐变小。
“你有办法！”崔斯特突然喊道，他抓住牧师的外衣前襟。“不要告诉我说没有希望了！”
“我不会的。”卡德利回答。“每天，我们周围都在发生着各种无法解释和意想不到的事情！我施展了一些我不知道的咒语，也不知道迪奈可以给予我这些咒语，我以谦卑和诚实的态度说，我甚至不确定是不是迪奈给予了我这些咒语！你问我要答案，我的朋友，而我没有。”
崔斯特放开了他，卓尔精灵的肩膀耷拉下来，他的心非常痛。他对卡德利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我去告诉布鲁诺。”
“让我去。”贾拉索说，这让崔斯特吃了一惊。“你去找你的妻子。”
“我妻子感觉不到我的触摸。”
“你并不知道她能不能感觉到。贾拉索责备道，“为了你们两个，去抱抱她吧。崔斯特看看贾拉索，又看看卡德利，卡德利点头表示同意。尽管心烦意乱，卓尔在进入旁边的房间时还是戴上了魔法眼罩。
“我们已经失去了她。”当他们单独在一起时，贾拉索轻声对卡德利说。
“我们还不知道。”卡德利说。
贾拉索继续盯着他，卡德利面色严峻，叹了一口气，“我看不出有什么办法能把她找回来。”牧师承认。“即使我们能做到，我担心她心灵上的创伤已经无法修复了。不管我怎么想，我们可能永远也找不回凯蒂布莉儿了。”
贾拉索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尽管他对之后的发展并不感到意外，他还是决定不把一切都告诉布鲁诺国王。
又一次失败。雅拉斯科里克指出。
我们削弱了他们！我们几乎没有刮破他们的墙壁，现在他们有了新的强大的盟友。更多的敌人聚集在一个地方等着我去掐死他们！卡德利、贾拉索和崔斯特·杜垩登，我知道这个崔斯特·杜垩登，可不要小看了他。
我也认识他。克林辛尼朋出人意料地加入了内心的对话，灵吸怪发现在这个简单的心灵感应声明背后酝酿着一股仇恨。
我们应该离开这个地方。雅拉斯科里克大胆地建议。裂缝把无法控制的野兽从堕影界带了出来，卡德利也意外地找到了盟友……
巨龙没有给出任何有说服力的回应，只发出一阵持续的咆哮，回荡在三巨头——幽灵王——的思想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恨，这也许是雅拉斯科里克听到过的最响亮的“不”。
通过灵吸怪深远的心灵之眼，它的意识广泛的飞行，侦察着这个地区，它看到了卡拉顿的裂缝，看到了巨大的夜翼和夜行者，知道一股新的力量已经来到了主物质界。通过灵吸怪的眼睛，幽灵王目睹了最近在高飞之灵的战斗，矮人和卓尔的到来，以及卡德利揭示的新力量——最让雅拉斯科里克感到不安的是那不为人知的神圣魔法，因为它在卡德利的身上感受到了那雷鸣般的魔法，从牧师的光辉中退却了。这个灵吸怪曾经属于一个古老的夺心魔巢穴，自以为了解托瑞尔星球上的每一个法术，但它从未见过像那天那个牧师那样不可预知的力量。
爬行者融化的肉体和僵尸的灰烬堆是对夺心魔残酷的提醒——提醒它，卡德利是不可低估的。
因此，龙巫妖持续的反对咆哮在雅拉斯科里克的思想中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声音。灵吸怪等待着声音的减弱，但是并没有。在咆哮中，它听到了第三个声音，一个温和的声音，但是什么内容也没有。
突然间，一个微小但至关重要的转变被揭露出来，然后它明白了。夺心魔意识到幽灵王不再是由三人统治了。咆哮的共鸣加深了，更像是一个人的牢骚，而不是两个人的合唱。它们两个合二为一了。
愤怒的声音没有透出任何言语，但是雅拉斯科里克知道，它的警告会被忽视，它们不会逃跑。它们——那个夺心魔和那个与它共享龙尸的双重存在，雅拉斯科里克不能够再将赫淮斯托斯和克林辛尼朋视为两个独立的个体了！——-它们将毫无节制！不论是裂缝，还是卡德利无法解释的新力量，或者高飞之灵强大援军的到来，这些都不会减弱幽灵王的复仇决心。
咆哮还在继续，这是一道让人发狂的、持续不断的咆哮，是对灵吸怪的唯一回答，没有任何明智的辩论，或者，这生物明白，没有改变计划的余地，无论新情况或新敌人会不会出现。
幽灵王要攻击高飞之灵。
雅拉斯科里克试图把它的思想传送到咆哮的周围，去寻找克林辛尼朋，或者说碎魔晶剩下的独立知觉，它试图构建逻辑来阻止龙巫妖愤怒的共振。
它什么也没找到，每一条路都只通向同一条路：驱逐。
这不再是一个分歧，不再是一个关于它们行动方向的辩论，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反抗。赫淮斯托斯-克林辛尼朋试图驱逐雅拉斯科里克，就像下面隧道里的矮人一样。
然而，与那种情况不同的是，夺心魔无处可去。
咆哮声还在继续。
雅拉斯科里克聚集了它的灵能力量，并以微妙和聪明的方式释放出来，向龙的心灵碎片投掷了一波又一波的精神能量。
咆哮声还在继续。
灵吸怪用扭曲的音符发出足以把一个智者逼疯的刺耳的声音，用不和谐的观念和情感攻击幽灵王。
咆哮声还在继续。
它激发赫淮斯托斯内心的每一种恐惧。它让龙想起了多年前爆炸的碎魔晶，那道光线灼瞎了赫淮斯托斯的眼睛。
咆哮声还在继续。
过了很长时间，夺心魔也没有发现龙和神器之间的裂痕，它们是一体的，是如此完整，以至于即使是雅拉斯科里克都分不清一个咆哮声在哪里结束，另一个咆哮声在哪里开始，或者哪个在哪个的控制之中，或者哪个都没有控制哪个，这让灵吸怪感到巨大的惊讶和痛苦。
它继续着咆哮，丝毫不减，毫不退缩，持续不断，如果有必要的话，永远永远，灵吸怪明白这一点。
聪明的野兽！
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留给夺心魔了。它无法控制巨大严酷的肢体。它听不到任何对话或辩论。除了咆哮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个世纪接着一个世纪，只有低沉的咆哮声，只有一堵不透明的墙，那个独特的音符，永远地掩盖了它的敏感性，偷走了它的好奇心，迫使它呆在里面，陷入无休止的战斗。
单单对抗赫淮斯托斯，雅拉斯科里克知道它肯定能够胜利。对抗克林辛尼朋，雅拉斯科里克也坚信它会找到取胜的方法。
对付它们两个，就只有咆哮。那么，这一切对灵吸怪来说都很清楚了。碎魔晶，和雅拉斯科里克一样傲慢，和龙一样顽固，和时间一样耐心——它已经做出了选择。对灵吸怪来说，这个选择似乎一开始就不合逻辑，为什么克林辛尼朋会站在智力较低的那一边呢？因为碎魔晶比雅拉斯科里克认识到的更加自负，并不仅仅是逻辑驱使着克林辛尼朋，它通过与赫淮斯托斯结盟，碎魔晶将占据主导地位。
咆哮声还在继续。
时间本身在隆隆声中失去了意义。没有昨天也没有明天，没有希望也没有恐惧，没有快乐也没有痛苦。
只是一堵墙，没有变厚，没有变薄，无法穿透，无法通过。
雅拉斯科里克赢不了。它无法承受幽灵王的思想里不再是三个个体，而是只有两个，当雅拉斯科里克离开的时候，这两个就会变成一个。
这位强大夺心魔的非实体意识几乎立即开始消散，被遗忘的阴影隐约可见。
留在高飞之灵的所有经验丰富的人都聚集在研讨会上，分享他们对世界的崩溃和黑暗之地的观察和直觉，他们后来将这个有着明显变化的阴影位面称为堕影界。人类，矮人和卓尔，牧师和法师，所有的世俗成见都被抛在一边。
他们聚在一起，寻找着答案，计划着方案。他们很快就一致同意，攻击高飞之灵的爬行野兽很可能来自另一个位面，没有人对两个世界发生碰撞，或者至少以危险的方式相互作用的基本前提提出不同的观点。但是还有很多其他的问题。
“那行尸走肉呢？”丹妮卡问道。
“克林辛尼朋加入了这场骚乱。”贾拉索以惊人的自信解释道。“碎魔晶本就是亡灵巫术的产物。”
“我们确定已经把它毁了——卡德利的占卜告诉我们摧毁它的方法，我们满足了那些条件。然后……？”
“难道是因为，世界的碰撞？”贾拉索的问题超过了陈述。“还是魔网的崩溃？我不相信碎魔晶已经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克林辛尼朋的前身确实被摧毁了。但是在它的毁灭中，创造它的生命力可能已经从它之中解脱出来。我相信我与其中的一个战斗过，而你也遇到了一个。”
“你做了很多假设。”丹妮卡评论道。
“开始我们调查的推理。仅此而已。”
“你认为这些东西，这些巫妖，就是领导者吗？”卡德利问道。
贾拉索还没来得及回答，丹妮卡就打断了他的话：“领导者是幽灵龙。”
“和克林辛尼朋的残余结合在一起，因此也和巫妖结合在一起。”贾拉索说。
“好吧，不管是什么事，一定有糟糕的事情要发生了，比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任何事情都更糟糕的事情。”布鲁诺说着，朝着通往凯蒂布莉儿房间的门口望去。接着是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布鲁诺极度沮丧地哼了一声，然后离开去照顾他可怜的女儿了。
当谈话继续时，出乎大家的意料，尤其是卡德利，牧师发现他们都支持贾拉索的观点。卓尔对双重世界的假说有着惊人的洞察力。他们都知道，他和在那个失落已久的年代，创造了克林希尼朋的那种朦胧形态有战斗过的经验。在卡德利看来，卓尔的这些猜测提供的信息最多。
崔斯特，布鲁诺，甚至丹妮卡，他们都不如贾拉索那样清楚地了解凯蒂布莉儿落入的陷阱。贾拉索比他们任何人都了解新世界在旧世界上留下的印记，光与影之间的墙壁破碎后所带来的可怕的、可能无法弱补的影响。
其他法师和牧师都没有完全领会到魔法以及一些神灵（如果不是全部的话）的消失带来的永久变化。但贾拉索明白这一点。
迪奈走了，卡德利也已经接受了，他的神不会回来了，至少不会以卡德利所知道的形式回来。托瑞尔魔法的源泉——密斯特拉的魔网，是不能重新编织的，就好像密斯特拉本人——她所有的领域——只是在那一刻存在，下一刻就消失了。
“一些奇迹将会继续。”贾拉索在讨论接近尾声时表示，这只不过是重复了一些尖锐的问题。“你的功绩证明了这一点。”
“或者它们是魔法垂死的最后喘息。”卡德利回答。贾拉索耸耸肩，不情愿地点点头，表示赞同这种理论的可能性。
“这个与我们连接在一起的世界是一个充满魔法和神灵的地方吗？”丹妮卡问道。“我们看到的野兽……”
“我认为它可能像我们自己的世界一样，充满了魔法和蛮力。”贾拉索毫无保留地打断道，“爬行者就来自堕影界。”
卡德利点头表示同意。
“那么，他们的魔法也消失了吗？”崔斯特问道。“你说的这次碰撞也破坏了他们的魔网吗？”
“或者两者会以新的方式交织在一起，也许是和这个阴影位面——这个堕影界。”贾拉索说。
“我们不知道，”卡德利说，“目前还不知道。”
“接下来呢？”崔斯特问道，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音色，一种明显的绝望——其他人都知道，他对凯蒂布莉儿处境的恐惧使他绝望。
“我们知道我们有什么道具，”卡德利说，他站了起来，双臂交叉放在胸前。“我们将以力量对抗力量，并希望至少能够找到一些有效的魔法，教给我们众多的施法者。”
“你已经表现得够多了。”贾拉索说。
“以一种我无法预测的方式，更不用说控制或召唤了。”
“我对你有信心。”贾拉索回答说，这句话使他们四个人顿了顿，因为贾拉索似乎不可能对卡德利——或任何人——说出这样的话！
丹妮卡对卓尔说：“卡德利也应该有同样的信心吗？”。
贾拉索大笑起来，那是无助又无奈的笑声，卡德利跟他一起笑，丹妮卡也加入了进来。
但是崔斯特做不到，他的目光移向房间的一扇门上，凯蒂布莉儿就在那扇门后，迷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丧失了希望。
绝望笼罩着通常都很冷静的雅拉斯科里克，现实的严峻形势包围了它，记忆开始消失了，逻辑也变得混乱。当赫淮斯托斯在克林辛尼朋上释放它那炽热的气息，摧毁了这件神器时，它失去了肉体。只是通过一个惊人的好运气——坠落的魔网碰触到附近的雅拉斯科里克残余的精神和神器残余的力量——灵吸怪才能再次恢复意识。
但是，遗忘再次出现，没有任何延迟的希望。虚无的思想在没有焦点的情况下挣扎了几分钟，这是珍贵的时刻，绝望的夺心魔向最近的容器伸出了手。
但是伊万·石肩已经准备好了，矮人的否认和愤怒让雅拉斯科里克无法在他的意识中留存。灵吸怪被关在门外，以至于雅拉斯科里克根本不知道它在哪里，或者它被一些不那么重要的生物包围着，这些生物可能确实很容易被附身。雅拉斯科里克甚至没有反击这种拒绝，因为它知道占有并不能解决它的问题。它不可能永远栖息在一个不情愿的宿主身上，如果它把所有的意识都插入到一个次等生物的物质形态中，如果它完全拥有一个矮人，一个人类，甚至一个精灵的身体，那么它就会受到那个生物的生理机能的限制。
没有真正的出路。但是，就在它从伊凡·石肩身上反弹回来的时候，这个夺心魔又有了一个想法，它在很久以前就撒下了一张大网，它的意识已经延伸到了费伦的各个地区。它需要另一个清醒的智者，另一个灵能者。它认识一个，当它无家可归的思想开始挣扎时，它伸手抓住了这个人。
在距西北许多英里的港口城市路斯坎地下的一间豪华房间里，仅次于贾拉索·班瑞的二把手，金穆瑞·欧布罗扎感到了一种灵感，一种呼唤。
一个绝望的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