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团团黑暗本就令人困惑，周围的点点光斑更是让它们益发难以揣摩。对地表住民来说，这些黑暗名为阴影。但贾拉索已经在幽暗地域的漆黑深渊中行走了几百年，所谓的“阴影”在他看来不过是比光明略为黯淡的区域而已。卓尔不费吹灰之力就发现了蹲在楼侧小巷中一堆垃圾旁边的男人——他和恩崔立的房间位于这栋建筑的第二层。那个蠢货的藏身技巧是如此拙略，以至于贾拉索不得不竭尽全力才没在从小巷走向通往房间外门的木质楼梯时笑出声来。
站在楼梯脚下，卓尔漫不经心地环视四周。不出所料，他看见第二个人从隔壁建筑的屋顶上跑过。
“你做了什么，阿提密斯？”贾拉索轻喃。
他踏上台阶，却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完全是一副忘了什么东西的样子。他甚至还装腔作势地抬手打了个响指，才迅速折回原路。他知道那些人都在紧盯着他，监视者很可能不止这两个人。
但问到从皮特敞开的大门中溢出的甜蜜芳香，他们又怎么会怀疑他进入面包店的举动？
卓尔突然的转向或许欺骗了潜在的伏击者，却向正从房间小窗一角俯瞰着街道的阿提密斯·恩崔立传递了不少信息。他知道贾拉索略显夸张的举动——响指，以及装出的健忘表情——有何含义。
毫无疑问，刺客要塞的探子就在附近，贾拉索发现了他们。
杀手又等了一会儿，想看看是否有人会跟随贾拉索绕去皮特的店铺——没有人这么做。于是他回到房间中央，考虑着自己的选择。他几乎可以肯定敌人远多于一个，这种情况下，首要原则是切不可被逼到角落之中。他迅速移向门口，拔出长剑和匕首，一脚踢开大门冲了出去，同时说出口令——“白之冰霜”——以防陷阱的魔法令他当场毙命。
经过门楣下方时，杀手一跃而起，将匕首插进挂有一尊小型怒龙雕像的银链中。雕像的双眼正闪烁着月长石般的白色光芒。他抖动手腕，勾住雕像；轻轻一扯，令它稳稳落入囊中；接着匕首入鞘，精致的银链依然挂在刀刃上。这第三个动作如此迅速、如此精准，看来就好像一次流畅的挥剑。
恩崔立三步冲下大堂，冲向外门、阳台和通往街道的楼梯。他想到要停下来看看不速之客们是否在门上布了陷阱，却又怀疑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于是压低肩膀破门而出。抵达阳台后，他快速转向左侧的楼梯，迈下台阶——一步、两步、三步。在离地面还有一半长度的地方，他用空出的手抓住齐腰高的围栏翻了过去，沿着它下降的角度滑落一段距离，然后坠向地面，滚翻落地以吸收冲力，然后站起身来继续奔跑。在穿过街道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弓箭手们汇聚在他身上的目光。
一辆载满水果的双轮小车横在楼梯下方。开朗的货主和他十多岁的儿子正在与一对儿挑选货物的年轻情侣轻松交谈。这场景在海里奥加巴鲁斯街头随处可见。
但当他靠近时，恩崔立意识到事实或许并非如此：这四个人对他突如其来的现身和溢于言表的紧急状态全无反应——甚至连他手中那把设计骇人的红色长剑也没能令他们有所动容。在目光与长胡子的货主短暂相接的瞬间，他从对方深色的双眼中看出了一丝了然之情。那绝不是寻常商贩对反复经过身边的路人的熟悉，而是一个人发现他所寻找的目标时的神情。
旁边某处传来十字弓矢离弦的轻响，恩崔立听见箭矢从身后破空而来的声音，同时展开冲刺。他重新拔出匕首，却小心翘起剑尖以免银链滑落，将龙雕像从囊中拽了出来。
手推车边的年轻夫妻甩开农夫斗篷，手持兵刃转过身来。恩崔立从他们中间冲过，长剑前后一挥，二人双双倒向两边。
恩崔立跃至车边，从“货主”和年轻人身边冲进小巷的入口。途经一道连接着不同建筑的栅格横梁时，恩崔立猛然抬起手，将匕首掷向木梁，龙雕像依然挂在匕首下方。他落地的动作比起奔跑来更像是俯冲，因为他知道他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敌人很快就会追上来。
而他同样知道，那些追击者说不出口令，也辨认不出龙雕像的颜色。
身后的陷阱被触发时，他依然在翻滚飞奔——在采取任何能够令他挪出小巷的行动。一阵钻心剜骨的寒冷轰然爆发，他感到后脚脚踝上燃起灼烧般的剧痛。他试图站立，但那条腿变得一片木然，接着他就面朝下扑倒在鹅卵石路面上。杀手奋力翻转身体，挥舞着长剑，他确信，另一名敌人很快就会杀上前来。
贾拉索手持馅饼，漫不经心地倚靠在皮特的柜台前，看着两名情侣——一个男人和他娇小美貌的恋人——走进门来。他们凝视着彼此的双眼，始终笑个不停。
贾拉索不会对伪装视而不见。
“啊，年轻的情人！”他戏剧性地高声叫道，“好皮特，我很乐意为他们的甜品买单。”
二人望向贾拉索，露出一脸恰如其分的困惑神色。卓尔将馅饼高高扔向男子。那男人抬手去接的动作扯起了他的背心下摆，露出一对久经磨损的匕首剑柄。
贾拉索抛出第二只馅饼的力度更大，而且根本没打算让对方接住——除非一张震惊的脸也可以用来接馅饼的话。
“怎么回事？”女子高叫起来。馅饼迎面砸上她的恋人，他痛苦地大喊一声。
“贾拉索，你想干啥？”皮特喝道。
“我要死了！”男人惊呼着抹掉脸上的奶油，露出一枚藏在馅饼里的小飞镖。他想要把它从脸上拔起来，但颤抖的手似乎无法抓住它。
他身边年轻的女孩哭叫起来。
贾拉索勾起手臂，双手抬过肩头，准备好在向下挥手的同时从魔法护腕中召出武器。他能在转念之间制造匕首，并一抖手臂将这对魔法武器延伸成两把长剑。
但他没有这么做：光是女孩的反应就已经完全不对了。那男人不出意料地倒上地面，双眼后翻，松弛的下颌中口沫四溅。
“贾拉索！”皮特大叫，手足无措地从他的赞助人身边冲了出来，“你干了什么？哦，克莱依尔！哦，米沙！”
贾拉索清了清嗓子，看着皮特蹒跚地走过去，帮助克莱依尔扶起恋人瘫软的身体。
“你认识他们？”卓尔问道。
皮特困惑地转头望向他。“这是马琳格的女儿和她的未婚夫！他们就住在你们隔壁。他们今年春天就要结婚了，我还打算……我原本打算给他们做个蛋糕……哦，你都干了些什么？”
“只是让他睡着而已。”贾拉索一边解释，一边从三人身旁走向门口，“让他们待在里面；附近有杀手。”
克莱依尔扬手向他打来，又在他经过时抓住了他的腿。
“我这是为了他好。”尴尬的卓尔骗她说，“你勇敢的情人想必会逞能扮英雄，可惜现在时机不当。锁好你的门，皮特，让所有人都留在店里。不想惨死的话就不要出去！”
贾拉索把腿抽出来，花了点时间向悲痛的年轻女子脱帽致歉，然后匆匆转身离开。他冲上街道，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所见所闻和推断。
然而，他听见下方不远处的公寓对面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男人趔趄着闪出小巷，浑身雪白——覆满白霜，步伐笨拙而僵硬。他一头扎到了水果车上，将一堆苹果撞落路面。这些苹果冻得结结实实，当它们摔上鹅卵石地面的时候，其中不少像玻璃一样摔得粉碎。
“恩崔立。”卓尔轻喃。
他戴上一枚戒指，攥紧拳头启动了戒指的魔法。卓尔一跃而起，跳了十多尺之高，轻盈地落在皮特的小店屋顶上，迅速从视野中消失了。
恩崔立踉踉跄跄地跑下小巷，一道高墙封住小巷尽头，墙角摆着一堆破破烂烂的货箱和几个老旧的木质家具。他想要踩着那堆破烂翻墙而过，冲下和小巷平行的街道，但他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灼烧般的刺痛从原本那条毫无知觉的腿上蔓延开来。他回头一看，发现假冒的水果商和他的“儿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上盖满寒霜。第三个杀手——假装光顾水果车的两名顾客之一——正靠在小巷的墙边，似乎被冻在了原地，大睁的双眼空洞迷茫，睫毛一片雪白。他的同伴蹒跚着退回街心，被半冻的水果车绊翻在地，狠狠摔到了鹅卵石路面上。他无助地躺在那里，浑身颤抖，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了。
在街道对面，两个飞奔的身影自左而右从他视野中一闪而过，恩崔立意识到还有更多杀手在向他逼近。他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烦。杀手借助那堆破烂站直身体，尝试行走，可他毫无知觉的脚向前翻去，他几乎被自己的脚趾绊倒。恩崔立保持住了平衡，并未因此摔倒在地。相反，他调转方向，利用趔趄步伐的惯性转回到几个货箱的后面。
一道黑影绕过出口左侧的转角，悄然闪进小巷。他紧贴墙壁，扶着墙一寸寸挪过结冰的路面。第二名杀手的速度略快，直接从冰上滑了过来。踏上干燥的地面之后，他踉跄着向前冲了好几步。
若非腿脚不便，恩崔立本能跳出去拦住这个弯着腰蹒跚而行的蠢货，在他恢复平衡之前就把他砍翻在地。
但他做不到。他几乎无法站立，更别说发动攻击了。
那个男人找回了平衡，站直身体面对杀手。他一手提了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另一只胳膊上绑着一面小圆盾。他停在杀手的触及之外，保持着防御的姿势，不断回头望向他缓缓靠近的同伴。
“快过来。”他轻声呵道，“我们困住这叛徒了。”
“能像白龙一样喷吐的叛徒。”对方回答。
“不错，尽管来，来冻住。”恩崔立虚张声势地说。
他调整着身体的角度，令自己看来并不那么需要墙壁的支撑；实际上，如果没有身后的坚实屏障，恩崔立早就摔倒在地了。他在身前抬起那把令人动容的长剑，挑衅般地挥舞着血红色的剑锋。
近处的男人略微直起身体，退后一步。
“之前巷子里有个陷阱，但现在他已经没法故技重施了。”这个男人推测道，识破了杀手的伪装。
“随你怎么想吧。”恩崔立发出邪恶的轻笑，挥舞着长剑邀请对方上前。
看到对方再次后退，他压下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一阵阵酥麻的刺痛从两腿传来，说明他的感觉正在恢复，血液再次涌流。倾尽全部历练所得，恩崔立才没在他接下来的几步中露出痛苦之色。他知道自己依然十分虚弱，他决不能泄露真相。
如果他们大胆出击，他早已横尸当场了。
“毫无疑问，是奈里特派你来的。”恩崔立说，“他答应让我担任教官。不过，在你们死了六个人之后，他大概会认为我的工作风格太过严厉了。”
两个男人交换着紧张的目光。对恩崔立来说更重要的是，他们停在原地，并未逼上前来。
但接下来，其中一人——第二个靠近的人，放松地站直了身体，发出一声轻笑。“他还以为我们只有六个人呢。”他说，在朋友肩头一拍，于是那个蠢货也开始咯咯傻笑了起来。
恩崔立领会了话中的含义，不由暗自悲叹。他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毫无疑问，攻击将从天而降，在他所处的位置上，杀手根本无从抵挡。
尽管他速度惊人、行踪隐秘，尽管屋顶高低不平、朝向各异，贾拉索却始终有条不紊，一丝不乱，一直十分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他看见两个俯瞰着某条小巷的人影——其中一个手持十字弓俯身瞄准下方——不难想象出他的目标究竟是谁。
卓尔从斗篷下面快速而平稳地抬起手来，手中握有一把深为卓尔一族所偏爱的武器——手弩。他射出一箭，满意地看到那名弓手因为小箭矢带来的刺痛而浑身一震。另一个人惊讶地望向他，但弓手已经无法回答了。催眠毒药令他摇摇欲坠，他倒向前方，眼看就要摔下屋檐。
另一个人伸手抓向他。
贾拉索心神内敛，发动了黑暗精灵与生俱来的魔法，召唤出一个绝对黑暗的结界，笼罩住两名潜在的刺客。
贾拉索听见混乱的脚步、一声闷哼，接着是大喊。他满意地看着面前不出意料的一幕：在他静止不动的结界下方，弓手向前摔去，带着抓住他的同伴一起翻过了屋顶的边缘。
“恩崔立，你干了什么？”贾拉索轻喃。
卓尔退回到鳞栉次比、高矮交错的屋顶投射下的阴影里，寻找着能够安全俯视下方小巷的方法。
眼角余光刚一捕捉到敌人的行动，恩崔立就下意识地作出了反应。他扑到窄巷对面，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平衡，以应对两名不断逼近的暴徒。援军的出现明显令他们勇气倍增，二人冲上前来。
恩崔立猝然前冲，长剑抬在身前。新来的敌人重重落在他旁边，杀手却突然停下脚步——他的冲刺不过是佯攻而已，是他争取时间的手段，令他得以解决新出现的威胁。若他武艺稍逊，孤注一掷的冲锋就成了他唯一的机会，他只能尝试从两名对手中间冲出去，逃之夭夭。
但恩崔立不打算逃避任何战斗。
一条腿的知觉仍未完全恢复，突然停步几乎让他摔倒在地。他调整好踉跄的步伐，倚住小巷的墙壁，利用反作用力找回重心。
他转过身来，看见两名摔在垃圾里面纠缠成一团的新对手，困惑得几乎愣在了原地。其中一人纹丝不动、四肢瘫软，另一人则痛苦不堪地蠕动着身体，交替摸向他受伤严重的手腕、脚踝和膝盖。恩崔立抬头望向他们落下来的地方，看见一团悬在半空的黑暗结界，很快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贾拉索。
另外二人仍在迅速逼近；恩崔立跳向两名援军，狠狠刺出长剑，查戎之爪洞穿了上方昏迷不醒的男人，扎进下方那人的身体。上面的家伙一声没吭，似乎早已丧命；下面那人则尖叫着抽搐了起来。
恩崔立没时间结果他的性命。他抽回查戎之爪，一道鲜血随着长剑飞溅而出。杀手转身挥出兵刃，恰好隔开向他刺来的长剑，又逼得另一人向外侧高高抬起了匕首。恩崔立趁胜追击，快步上前反复突刺。他并未真正期望藉此命中阅历丰富的敌人，而是意在为自己争取回旋的空间——如果下面那人还有力气战斗的话，他也能做出反应。
他调转后脚，使之与两名敌人以及自己的前脚方向垂直。他后脚挪上前来，站稳脚跟，前脚迈上一步。然后，他不断重复这个动作，以完美的平衡快步上前，两名杀手被迫双双后退。他的一只脚依然毫无知觉，但他每一步都坚定而平稳，用他尚有感觉的腿引导那条没有感觉的腿，两脚的协调运作稳固了他的步伐。
在退到被白龙龙息击中的光滑冰面之前，两名杀手终于设法作出了一次合力反击。二人远远分来，略微转向，各自转到更佳的攻击角度上。
恩崔立知道他已经耗尽了快步前行的惯性。他退回防御姿势，两腿平衡开立，但其中一条腿还是比他表现出来的样子要僵硬不便。
“可他杀了维特啊！”右侧持剑的流氓高叫。
“闭上你的嘴吧，蠢货！”他的同伴呵道。
“你们会和他重逢的，很快就会。”恩崔立断言。他并不喜欢在战斗中和对手交谈，但他必须拖延时间。腿上传来阵阵灼烧般的刺痛，他不得不竭尽全力掩饰住痛苦的表情。
拿着匕首的男人跳上前来，恩崔立挥出查戎之爪进行格挡。但对方的动作相当敏捷，他抽回手臂，退出长剑所能触及的范围，然后再次上前，作出灵巧的一击。
可惜他并不了解他的对手。
虽然只能单腿站立，虽然重心不稳，因为疼痛和麻木而分神，恩崔立还是轻易收回了长剑——对方刚刚调转匕首的方向，他的长剑就已经回到了原位。
而且，恩崔立知道这次佯攻并不是敌人唯一的手段。
另一个男人从旁边攻上前来，长剑突刺。但查戎之爪流畅地一挥而过，挡下对方的武器，将他逼退。
恩崔立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麻木的左腿上。他不得不相信它。不出意料，对方再次递出了匕首；杀手站稳脚跟，右腿随之后撤。
刀锋未能触及目标，刀尖擦过了杀手后移的胯部。值得称赞的是，攻击者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他迅速后跃，以躲避任何紧随而至的反击。
这，同样也在恩崔立的意料之中。杀手并未追击，而是再次抬起查戎之爪，挥过另一名对手面前。他发动长剑的魔法，在空中筑起一道不透明的烟墙，隔断了持剑者的视线。
他知道，对方会下意识地直起身躯，然后才会快步后退。就在敌人身体僵直的短暂一刻，恩崔立单膝跪地，长剑自烟雾下方一挥而过。
杀手感到剑锋正中目标的冲击，随之而来的是韧带和骨骼在这野蛮一击下抻拉的阻力。持剑的男人痛苦地哀嚎起来。
起身的同时，恩崔立自左而右旋转了一周，转而正对手握匕首的敌人。身旁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他知道持剑者狠狠摔倒在了地上，少说也暂时退出了战斗。
恩崔立下意识地抬剑格挡。果然，匕首向他飞来，在查戎之爪沾满鲜血的腥红剑锋上无害地弹开了。
刺客拔出了另一把匕首。
恩崔立露齿而笑。
那男人转身就跑，每步都在哀嚎求饶。刚跑了两三步，他一脚踩中冰面，四肢大张地摔倒在地。他又哭又叫，连滚带爬继续奔逃，仿佛致命一击随时都会降临。他终于爬回到了干燥的地面上，手忙脚乱地跑下街道。
恩崔立只是站在原地，忍俊不禁。
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接着是垂死的呜咽。恩崔立转过身来，看见贾拉索站在那里，擦拭着匕首上的鲜血。他已经解决掉了下面的敌人。
卓尔久久注视着恩崔立，向杀手发出无声的质询。但恩崔立只是紧盯着他，一言不发。
终于，贾拉索微微转开了目光。
“哦，妙极了。”黑暗精灵说道。
恩崔立跟随卓尔的视线望向一旁，烟墙开始渐渐消散。一双齐踝斩断的脚出现在那个男人之前站立的位置上，身躯则向后仰倒，靠坐在墙边，血淋淋的双手颤抖着伸向半空。他甚至不再尝试堵住涌流的鲜血了。
贾拉索走到他面前审视着他。“你要流血而死了。”卓尔平静地解释，“这过程将十分缓慢，但也不会比你现在所遭受的折磨更加痛苦。不过，你会感到寒冷，世界也会在你面前陷入黑暗，你无需因此而惊慌。”
男人摇着头低声啜泣，抬起双手哀求着他。
“如果你愿意说出……”贾拉索刚要开口，那男人突然开始疯狂摇头，或者说他正打算这么做——恩崔立走到同伴身旁，将查戎之爪插进了那个蠢货的心脏。
恩崔立拔出长剑，向贾拉索投去短暂的一瞥。杀手更不多言，径直走出小巷，去取回他的匕首和巨龙雕像。
“我只能认为，你不问原因是因为你已经知道了原因。”贾拉索说道。
恩崔立继续走着。幸运的是，他的腿已经恢复了足够的知觉，令他能够在小巷结冰的地面上设法保持住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