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白猫跳下窗台，走向披头散发的商人。它发出呜呜的哼声，用脑袋蹭着贝聂海特的腿。
“啊，摩楚。”商人唤道，背靠墙壁一屁股坐倒在地，伸出手来轻拍他的同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我还以为我什么也别想见到了呢。哦，他们可是杀手啊，摩楚。听我说，是杀手！”
“洗耳恭听。”白猫回答。
贝聂海特僵在原地，没说出的话卡在喉间。他慢慢把手从那动物身上挪开，缩回到墙边。
“拜托。”猫咪恳求道，“请说出你的故事。我很感兴趣。”
摩楚开始变大。
贝聂海特哀嚎一声，扑向一侧——或说试图如此。一只利爪抓住他，将他狠狠扔回到墙边，撕碎了他精致的背心和外套。
“这不是请求。”猫咪解释道，面容扭曲。它浑身响起噼啪的爆炸声，骨骼断裂又重新成型，皮肤伸拉扭曲。白色的皮毛缩短成一层坚硬的绒毛，进而消失不见了。
贝聂海特双膝一软，瘫倒在地。
奈里特伫立在他上方。
“你喜欢猫。”奈里特说，“这个爱好很值得注意，因为我也喜欢猫。”
“求-求求你，阁-阁下。”贝聂海特磕磕绊绊地说道，疯狂摇头，摇得牙齿咯咯作响。
“你显然应该死了才对。”
“可是……”贝聂海特开口，却吓得无法继续说下去。
“可是死的却是我的手下。”奈里特替他说完，“一个愚蠢软弱的商人是怎么做到这点的？”
“哦，不，阁下！”贝聂海特哀嚎，“不是那样！绝不！我谁也没攻击。我只不过按吩咐行事，其他什么都没干。”
“你按吩咐杀了我的手下？”
“不！当然不，高贵的阁下。是戴面罩的男人杀的！他出手狠辣。他杀了我在小巷中看到的人。我不知道另一个——”
“戴面罩的男人？”
“手持红色长剑和柄上嵌有宝石的匕首。他在街上抓住了我，拿走我的东西——您付给我的钱就在那里面。哦，求求你，阁下！我是拿了你的钱，但要不是因为守卫跑来抢我的宝石，我根本不会迟到！我尝试告诉他们，我需要宝石来——”
“你告诉城市守卫你欠奈里特的钱？”法师打断了他的话，双眼闪烁着致命的光芒。
贝聂海特变得愈发矮小了——奈里特认为那不太可能——发出一声奇怪的尖叫。
“你杀了藏在喷泉里的人。”奈里特指责道，试图一点点剖析出当时的画面。难道他的手下激怒了恩崔立？活下来的洁莲娜，一个冲动的小妞，似乎正是那种喜欢临时改变计划的人。
贝聂海特疯狂摇头。“喷泉里没人，从喷泉里出来只有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
“手持红色长剑的男人？”
“对。”商人回答，飞快地点头。
“他是第一个找上你的人？”
“对。”
奈里特抿紧嘴唇。看来，恩崔立从头就背叛了他。
“求求你，尊贵的先生。”贝聂海特呜咽着，“我什么也没做错。”
“小巷另一头的两名守卫又是怎么回事？”
贝聂海特的表情就是奈里特所需的全部答案——很明显，他对那两个人的情况根本一无所知。
“你什么也没做错？”奈里特问道，“你还钱还迟了。”
“可是……可是……”贝聂海特张口结舌，“可是它们已经都在这儿了。全部都在，而且还有更多。都是给您的。”
“去拿。”
男人立即动了起来，胡乱挥舞着四肢，却无法爬出从墙角。紧接着，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了他，把他从地上举了起来。
“在哪儿？”
就这样悬在半空，惊恐万分的贝聂海特勉强指向对面的衣柜。奈里特的灵能巨掌把他扔了过去，贝聂海特撞上抽屉，瘫倒在橱柜下方。值得赞赏的是，他瞬间就站了起来，拉开一只抽屉，用力之大使得抽屉直接从斗里掉了出来，落在他脚边。商人从满地衣物中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大只钱袋。
“全部。”他保证道，“还有更多。”
当奈里特向商人伸出手去的时候，旁边传来的一声响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真正的摩楚走进房间，它看起来和几分钟前的奈里特毫无分别。猫咪走向他的主人，却突然被魔法之手抓到空中，飞进奈里特张开的双手。
“不！”商人哀嚎一声扑上前去，“求求你，放过我的摩楚。”
“难能可贵。”奈里特温柔地抚摸着惊恐的猫咪，“你对你的猫同伴相当忠诚。”
“求你了，先生。”贝聂海特说着跪倒在地，“除了我的摩楚，什么都行。”
“你爱她？”
“就像爱我的女儿一样。”
“她回应你的爱了吗？”
“是的，先生。”
“让我们看看吧。如果你所言属实，我就原谅你欠债和迟到的过错。事实上，假如你真的对这只美妙的生物如此忠诚，我会还给你足有那钱袋中的钱十倍多的数目。”
贝聂海特困惑地瞪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公平吗？”奈里特问道。
贝聂海特不知如何作答，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奈里特开始施法，贝聂海特不由畏缩。法师花了一段时间才终于完成这个法术，将一只手的手指对准商人，释放出一道噼啪作响的能量。
贝聂海特听见爆裂声——那是他的骨骼断裂重塑的声音。房间突然变大，巨大得不可思议。可怜的贝聂海特困惑不已；他也同样不理解为什么断裂的骨骼并不疼痛。
他觉得奇怪。他的视野变成一片黑白，无数气味飘扬在四周，令他的感官不堪重负。他瞥向两边，看见一条条白色的细线横在眼前，仿佛他长出了……胡须一般。
摩楚的叫声让他将注意力重新转到法师身上——他看来硕大无朋，简直可以说是顶天立地。摩楚在奈里特的怀中蠕动挣扎。
贝聂海特想要张嘴询问，但他只发出了吱吱的叫声。
他明白了。他回头望向自己细细的尾巴。
他变成了一只老鼠。
他猛然转向奈里特和摩楚。
“那就让我们看看你的猫对你有多忠诚吧，好吗？”法师洋洋得意地问道。
他将摩楚放到地上。但在贝聂海特看来，跳起的猫咪根本不曾落地，她的动作是如此优雅，如此敏捷。
“看来并不太忠诚。”
片刻之后，奈里特动身离开，酒足饭饱的猫咪蜷靠在他的肩头。他暗暗思索着，自己究竟该如何处置那个被称作阿提密斯·恩崔立的家伙。
一看到那名正缓缓步上山丘，向她的小屋前门走来的瘦削男子，塔蜜珂拉就认出了他的身份。他已过中年，严重磨损的褴褛长袍和寻常游荡者的衣着并无分别，但那根骨白的手杖却只可能属于一个人。
塔蜜珂拉脊梁一颤；凯恩大师的出现令她不由畏缩。她憎恨这名武僧——她知道自己的憎恨来得毫无逻辑。她憎恨他，因为她畏惧他，而塔蜜珂拉不喜欢“畏惧”人类的感觉。凯恩是一名武僧，一位大师，这就意味着他能轻而易举地避开她的喷吐武器——她在战斗中最宝贵的招式。塔蜜珂拉不怕法师，甚至对像奈里特这样的大法师也不屑一顾。圣骑士国王无法令她心生畏惧，他的英雄朋友们也是一样——无论是游侠、牧师、盗贼还是吟游诗人——只除了一个人。能让巨龙如此不安的人类——或说劣等生物，包括卓尔——只有那些毕生致力于磨砺完美躯体的奇怪苦行者们。
不仅如此，凯恩绝非寻常武僧。在习武之道上，他是整个血石之地内外最伟大的信徒。他对自身的理解和控制是如此完美，臻于化境。据说，他的实质形体已经超越于肉体限制，能够摆脱物质位面的束缚。
看着这名其貌不扬的男子坚定靠近的步伐，塔蜜珂拉脑中不断回响起种种传说和流言。
“我记得你。”巨龙终于自言自语道。她飞快摇了摇头，担忧的神情变得扭曲起来。
“凯恩大师。”男人靠近门廊后，她说道，“已经很久……”她本想邀请武僧进入她的小屋，但凯恩不容她寒暄，轻轻点头示意后就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塔蜜珂拉停在门口，设法抹掉了脸上的冷笑后才回头望向房中的武僧。她再三提醒自己，凯恩毫无疑问是在盖洛斯国王的要求下前来此地的。
“我又是何得此幸蒙你造访？”她有些太过甜蜜地说道，转身走向武僧对面的桌边属于她的位置。她注意到他的坐姿，再次意识到她面前的男人有多么特别。和其他人不同，凯恩的双脚并没有踩在地面上，他盘腿而坐，两脚压在臀下，脊背挺直，将重心完美地保持在身体正中。在塔蜜珂拉眼中，他就像一条盘起来的蛇，可以在转瞬之间站起身来发动攻击，打得敌人措手不及。
“你的姐姐很快就会加入我们。”凯恩回答。
“你以为伊娜扎拉会遵守时间？”塔蜜珂拉问道，轻快的声音中满是讥讽。为了加强效果，她还翻了个白眼。
要想让凯恩体会到她的幽默感，她还不如直接从椅子上翻出去在地板上打滚算了。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不，不只是没有移动，除了呼吸时身体的细微起伏之外，他根本就是静止的。塔蜜珂拉顿了顿，换了好几个姿势，发出一堆噪音，甚至还跃跃欲试地向凯恩倾过身去，想要引得武僧开口说话。
但他没有。
他就那么坐在那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还是坐在那里。
塔蜜珂拉好几次起身到门口观望，寻找着姐姐的身影。然后她又回到座位上，皱着眉向凯恩赔笑。她问了几个问题——关于天气，关于瓦萨；又问了国王盖洛斯和克丽丝汀女士，打听他们的近况。
凯恩就那么坐着。
将近半个小时之后——但对塔蜜珂拉来说就好像已经过了一整个早上——伊娜扎拉终于姗姗来迟。她走进门来，向她的妹妹和武僧打了个招呼，后者轻轻点头，作为回应。
“多加小心，好姐姐。”塔蜜珂拉大着胆子说道，因为另一条巨龙的到来而重拾了些许自信，“看上去我们的客人今早心情不佳。”
“你们没去参加从瓦萨回来的那些人的受勋仪式。”他对她们说道。
“我的确听说了那件事。”伊娜扎拉回答，“他们调查了最近出现的一座征异建筑，对吗？”
凯恩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
“显然，从血石村到海里奥加巴鲁斯的消息传递得很慢，而我们又不打算飞过去。”
“这是盖洛斯陛下的命令。”塔蜜珂拉添道，“我们不想吓到半个达马拉的人。”
“你们认识卓尔贾拉索和阿提密斯·恩崔立。”凯恩说道，“他们在来到瓦萨之前曾经受雇于你们。或许，他们是依照你们的要求前来瓦萨的？”
“你假设得太多了，凯恩大师。”伊娜扎拉说。
“你否认得太少了。”凯恩回答。
“我们和这名卓尔以及他的朋友之间有些无关紧要的交易。”塔蜜珂拉发话，“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生意。又有谁比他们更擅长取得货品呢？”
“是你们派他们前来瓦萨的。”武僧说道。
伊娜扎拉发出一声嗤笑，但凯恩不为所动。塔蜜珂拉只得承认：“我们曾建议贾拉索，他的才能在荒野中可以得到更好发挥，或许会为他带来冒险、声望和赏金。”
“古语曾说，龙的建议从来都是要求。”武僧评论道。
塔蜜珂拉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转头望向她的姐姐。她发现凯恩和伊娜扎拉之间的对视几乎迸出了火花。
“我们认识贾拉索和恩崔立。”塔蜜珂拉坦言道，“他们现在并不受雇于我们，但我们有时也会雇用这二人。如果你是前来询问他们的品质的，凯恩大师，你难道不该在受勋仪式之前——”
凯恩抬起一只手来打断了她。高傲的巨龙竭尽全力才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全蒙盖洛斯陛下恩准，你们才能在此地定居。”凯恩提醒她，“永远不要忘记。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曾经张开双臂，满怀信任地欢迎你们加入血石大地的群体。”
“你的威胁可毫无信任的意味，大师。”伊娜扎拉说道。
“你们拒绝了征异的邀请，我们并未无视这点。”
“现在又要怎样？”伊娜扎拉询问。
凯恩突然伸直双腿，在椅子上站起来深鞠一躬。“我恳求你们理解，现在形势危急。”
“你在从人类的角度观察世界。”伊娜扎拉提出，“你们用短短几年，而不是几十年或几百年的时间定义灾难。难怪你会作出这么愚蠢的判断。”
凯恩并未流露出愤怒的情绪，却也并没有感到动容。他重新坐下。“那座城堡不可被小觑。它或许是征异——诅咒他的名字——死后出现过的最为强大的巫王造物。”
“征异本身就微不足道。”伊娜扎拉回答，“不过是暂时的不便罢了。”
面对这句明显是为了自身利益而说出的谎言，即便是塔蜜珂拉也不由畏缩。巫王的死让两名姐妹如释重负——自从红龙阿丝柏拉狄图丝和她的三名喷火后代在四百年前飞往达马拉西部的群山后，这对龙姊妹还不曾为任何事担忧过。
“我们以几十天或几十年的时光衡量灾难，也许是因为那就是我们所拥有的全部时间。”凯恩针锋相对，“在你们眼中，人类生命苦短，但它对我们来说却等于永恒。我对最新出现这座征异建筑并非十分关心，因为它已经死了，而我也同样确信，无论巫王给我们留下了什么灾难，谍韵和血石军也能采取相应的对策。”
“尽管如此，你依然来到了这里。”塔蜜珂拉推测道。
“这就是我们面对灾难时所采取的对策。”凯恩回答，他一成不变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感情，一丝冰冷的讥讽。
“那就说出你的灾难。”伊娜扎拉用不假掩饰的高傲姿态说道。
凯恩凝视了她片刻，并未回答。
“请说出你前来拜会我们的原因。”塔蜜珂拉插话，知道武僧不愿承认自己的目的是为了“解决一场灾难”。
“你们雇用的卓尔和人类离开了那座城堡，盖洛斯陛下的侄女，一名教团骑士，却未能离开。这令人担忧。”武僧承认，“卓尔和人类离开了那座城堡，游荡者马里亚布朗，各种意义上的国度英雄和奥尔温的学生，却未能离开。这令人担忧。如果我不对他的侄女死时的情况进行调查，我会愧对盖洛斯，我的国王和挚友。如果我不对他的学徒死时的情况进行调查，我会愧对吾友奥尔温。我的目的并无神秘之处。”
龙姐妹望向彼此。
“你们能担保那个卓尔和人类的品格吗？”凯恩问道。
“他们从没让我们失望过。”塔蜜珂拉说。
“不过，”她的姐姐添道。
塔蜜珂拉的目光从伊娜扎拉转到凯恩身上，试图读取武僧的情绪，判断他的反应。但这尝试和在坚石上寻找脚印并无二致。
“实话实说，我们并不十分了解那对儿佣兵。”塔蜜珂拉说道。
“你们不为他们进入瓦萨的行为负责？”
“当然不。”塔蜜珂拉和伊娜扎拉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听说他们到了海里奥加巴鲁斯，认为他们的才能可以为我们所用。这和谍韵的理念并无不同，我相信，如果我们没有雇用这对佣兵，你的朋友赛勒顿也会雇用他们的。”
“他们对属于他们的领域十分精通。”伊娜扎拉添道。
“盗窃？”凯恩问道。
“攫取。”塔蜜珂拉纠正。
她闪烁模糊的措辞令凯恩面露微笑。突然，他再次在椅子上站了起来，深鞠一躬。再无多话，他转身走出了塔蜜珂拉的小屋。
“那两个家伙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武僧离开后，塔蜜珂拉评论道。
“至少如此。”她的姐姐回答，听上去比塔蜜珂拉以为的更加担忧。塔蜜珂拉回过头，看见伊娜扎拉正在凝视着敞开的门扉和凯恩渐行渐远的背影。
的确，塔蜜珂拉暗忖，这世界上很少有什么比一名武僧大师更让龙族不安的生物了。
“你听说过巨叉要塞之战吗？”伊娜扎拉发话，明显是察觉到塔蜜珂拉正在注视她，“盖洛斯的军队眼看就要被两条红龙和一条强大的白龙摧毁——”
“然后凯恩大师冲进战场。”塔蜜珂拉接着说，“他在火焰和冰霜的龙息里迎头而上，结果毫发无伤。”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让三条龙喷吐到了彼此身上。”伊娜扎拉添道。
“白龙——据说是格蕾希雅拉玛柯丝——被严重烧伤，没人知道她是否活了下来。两条红龙也在白龙龙息、凯恩的拳脚和盖洛斯的大军攻势下受了伤。”
“那都是传说，你知道。”塔蜜珂拉说。
“或许吧，但那显然不只是捕风捉影的故事。”
塔蜜珂拉停顿了很久，咀嚼着其中的隐意，然后说：“那两个家伙开始令我厌烦了。”
“贾拉索让我烦恼。”伊娜扎拉赞同道。
“烦恼？”
“可他是个不错的情人。”伊娜扎拉一拍不漏地说了下去，“或许我该把他紧紧看在身边。”
塔蜜珂拉对此只能翻了翻眼珠，丝毫没有感到诧异。
从外面看来，山侧的漆黑洞口似乎只是个寻常洞窟，和瓦萨之门东部点缀在方铅山脉高耸的岩石崖壁上的诸多洞穴并无分别。然而任何进入这个洞口的人都会发现，它绝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洞中充满舒适的物品和诱人的芳香，到处都是奇珍异宝和被魔法照亮的通道。
当然，不请自来的拜访者只有一死。
征异陨堕之后，刺客始祖提莫申科和他强大的顾问奈里特被迫离开了海里奥加巴鲁斯，将他们的组织转移到防守严密的偏僻据点。一套套房间隐藏在山体之中，有些出自于受雇的石匠和矿工之手，另一些则由奈里特使用魔法创造而成。提莫申科的手下们过着安全舒适的生活，却并未远离他们在达马拉的事务，因为奈里特和他的法师同伴们也创造并维持了一系列的传送门，连通着盖洛斯国度内的战略要地。
洁莲娜，从恩崔立在城墙环路的诡计中侥幸生还的法师，用其中一个传送门回到了要塞。炽烈的怒火令她浑身颤抖。她迅速作出汇报，请求支援，以便返回海里奥加巴鲁斯除掉那个叛徒。尽管早已怒不可遏，洁莲娜却知道最好别在未经奈里特明确首肯的情况下采取行动。因此，当奈里特命令她退下的时候，她怀着满腔愤懑静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奈里特走到洞穴外侧自然天成的石质露台上，在阳关下眺望着西方布满岩石的山脉北麓。摩楚依然被他抱在怀里——他对这只猫咪颇有好感，甚至考虑过和它建立魔宠联接。
想到某个试图欺骗他的人已经变成了猫咪的腹中美食，奈里特不禁倍感愉悦。
“洁莲娜气得发抖。”身后传来一名副官的声音。那是康瑞斯，一个平凡却值得信赖的家伙。
“我有个法术可以治好她。”奈里特漫不经心地回答，“当然，这会让她变得动弹不得。”
“她知道她辜负了您。”康瑞斯说道。
“辜负了我？”奈里特转过身来；康瑞斯正满脸愕然地看着他和他的白猫，“她沒有。”
“她的任务是确保贝聂海特的死。”
“她的任务是见证阿提密斯·恩崔立是否忠诚。”奈里特纠正道，“她没让我失望。”
“但他逃走了，还杀了两个人。”
“他又能逃去哪儿？更何况我们几乎每天都会损失年轻的新人。总会有更多人补上他们的位置。如果不损失那么多新人，我们又怎么知道其中哪些值得我们去费事训练？”
康瑞斯蠕动着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他的困惑让奈里特不禁微笑。
“或许我应该去把您的想法告诉给洁莲娜。”康瑞斯提议。
“或许我该把你从悬崖上扔下去。”
男人调整着平衡，退后一步。
“就让她酝酿怒意吧。”奈里特解释道，“这是个不错的刺激。让我们对亲爱的阿提密斯·恩崔立发出枭首令。或许我们这名女性朋友愿意去赢取赏金。”
“她愿意免费追杀他。”康瑞斯回答，“她还会为我们给她提供机会而付钱。”
“那就是她自己的决定了。她目睹过这个男人的造诣。我想，一个聪明到足以涉猎奥术领域的女人应该不难分辨出机遇和自杀的区别。”
一时之间，康瑞斯摇晃着脑袋，仿佛在咀嚼话中的全部含义。终于，他问道：“赏金是多少？”
奈里特思忖了片刻。这或许是个锻炼年轻成员们的上好机会，也是真正衡量阿提密斯·恩崔立水平的绝佳途径。“五十枚白金币[1]。”他回答。
康瑞斯舔着嘴唇点了点头。
“你怎么看？”奈里特问道，不出意料地发现了他的不安。毕竟，一个像恩崔立这样名声显赫的人物——即便是杀手耐人寻味的经历中为达马拉所知晓的那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赏金也通常比五十枚白金币多出几十倍。
“没有看法，吾主奈里特。我会张贴枭首令的。”他飞快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还没等他靠近山洞，隐藏在一侧的魔法石门就滑出来封死了入口，门上的伪装完美掩饰了其后藏有洞穴的事实。康瑞斯转身面向奈里特，知道是大法师使用次级法术关闭了石门。
“当我询问你的看法时，你最好给出你的看法。”奈里特解释道，“全部看法。”
“请原谅，大人。”康瑞斯乞求道，手忙脚乱地连连鞠躬，“我只是……”
“直说即可。”法师呵道。
“五十枚白金币？”康瑞斯突然开口，“我本以为自己会去尝试赚取赏金，但要追杀恩崔立——他可是和卓尔为伴的人！——您的开价未免太不诱人了。”
“因为你足够聪明。”
康瑞斯抬头望向他。
“我同意，只有傻瓜才会为了这种价码去追杀阿提密斯·恩崔立。所以就让我们看看，我们需要从队伍中除掉哪些傻瓜。或许我应该说，让我看看，恩崔立会帮我们除掉哪些傻瓜。与此同时，他还会留下一串盖洛斯国王难以忽视的尸体。这对我们有利无害。”
“但恩崔立不太可能被杀。”康瑞斯壮起胆来评论道。
奈里特嗤之以鼻，仿佛他的话无关紧要。“我想让他死的时候他自然会死。别忘了，埃索格特就在他身边，那个矮人十分忠诚。激怒恩崔立——也许我该称呼他为恩崔立‘爵士’？——让盖洛斯国王难堪，这才是上上之策。更何况，或许真的会有某个追杀者展现出意料之外的实力，将他置于死地。又或许，某些聪明的家伙知道应该齐心协力赢取赏金。”
康瑞斯开始点头，逐渐理解了这其中所有的潜在利益。
“我们必须时常为年轻的新手们布置这种测试。”奈里特耸了耸肩，解释道，“否则，我们又怎能知道哪个尚有价值，哪个只配一死？”
此时此刻，康瑞斯终于点了点头。随着奈里特简单的一挥手，他听见身后的石门在魔法作用下滑开了，于是鞠躬告退。
奈里特抚摸着低声打呼的猫咪，轻笑起来。“啊，猫咪，有这么一群白痴为我效力，我究竟是怎么活到今天的？这个家伙还属于比较不错的那种！”
他回到平台上，望向远处的瓦萨南部。
他怀念曾经的辉煌年月。那时，征异的存在让盖洛斯应接不暇，刺客要塞由此得以壮大。
他痛恨在洞穴中苟活——即便是经过魔法修缮的洞穴。
[1] 即五百枚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