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畸形的邪术师

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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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冬森林里,赫佐·阿莱格尼正绕着一丛黑色的灌木来回踱步,心神不宁。他知道另一名耐色瑞尔领主已经从阴影的国度进入了主物质位面。他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那种令人作呕的感觉让他隐隐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看见那个枯槁的老人出现在他面前,他虽然并不惊讶,却依然十分沮丧。颜色斑驳的长袍裹住老人的身体——很久很久以前,他的身体上也曾长满属于战士的发达肌肉。

“大师。”阿莱格尼恭敬地说,低头看着地面。

“看来你还记得。”老人哼了一声。

阿莱格尼抬眼望向邪术师的脸。他怎么可能忘记?正是因为这个男人——德雷格·奎克——的赞助,阿莱格尼才得以进入权力之环;正是因为他的推荐,阿莱格尼才得以成为无冬远征的领导者。

意识到他的失礼,阿莱格尼再次垂下目光,望向地面。但德雷格对此只是一笑而过。

“你还需要几个十年,我的门徒?”老邪术师问道,他最后那个词中的讥讽令阿莱格尼不由畏缩。

“哦,抬起眼来看着我!”德雷格·奎克说道。阿莱格尼依言而行,于是他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赞助你,不是为了让你永远住在无冬森林里的。”

“我知道,大师。”赫佐·阿莱格尼回答,“但这里发生了很多意料之外的变故。我们本来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了——就连城里的主桥都改成了我的名字。”

德雷格再次大笑,漏气般的笑声暴露出他已经久染肺疾的事实。“火山爆发的确出乎意料,这点我也无法否认。”

“我又一次在无冬城取得了进展,”阿莱格尼向邪术师保证,“也给塞尔人造成了沉重打击。”

“我知道,我知道。”德雷格不屑一顾地说,“没那么沉重。你摧毁了几只僵尸,杀掉了几名狂信徒,但他们显然还会变成不死生物,继续和你作战。”

“没那么简单!”阿莱格尼坚持。看到德雷格因为他的语气而睁大了双眼,提夫林战士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我知道……一切。”德雷格向他保证,“我的学徒对敌人的调查相当彻底。这名与你为敌的女术士,席洛拉·萨尔穆,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她展开了一个恐怖环域。”阿莱格尼说道。

“她差点儿就完成了它,你的意思是。”德雷格说,“对我们而言——对你而言——十分幸运的是,附近没有足够的活物为它提供养分,令它获得鼎盛时的力量。但你还有别的麻烦。那个和她结盟的巫妖……?”

“我们把她从战场上赶走了。”

德雷格点了点头,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显然并不喜欢被手下打断思路。

“她很强,而且每天都在变得更强。”德雷格说道,“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她在奥法瘟疫中活了下来,不仅如此,随着她的神智逐渐恢复,她似乎获得了两个时代的法术能力。席洛拉·萨尔穆的身边显然站着强大的盟友。”

赫佐·阿莱格尼点了点头。

“恐怕对你来说太强大了。”德雷格添道。

“我也不是全无帮手。”阿莱格尼坚持,“我会击败席洛拉·萨尔穆的。”

他每说一个字,德雷格都在摇着他的光头。“已经死了太多阴魂。已经过了太长时间。”

赫佐·阿莱格尼浑身一僵,挺起肩膀。“你要把我从战场上撤走?”他问道。

“我会为你提供助力。”

“更多士兵?”阿莱格尼充满希望地问道。

德雷格在点头的同时也耸了耸肩膀。“或许有一些,但更重要的是,我会给一个比你更精通于妖术的人,让他来加强你的队伍。”

阿莱格尼的双眼再次睁大了。他不敢公开反对德雷格的话,却还是开始摇头。“是他?”提夫林怒气冲冲地反驳,却又停住了。他知道德雷格·奎克心里想的是谁,赫佐·阿莱格尼绝不愿让那个人出现在自己身边。

“是他。”德雷格平静地回答,“我想,我不需要告诉你没能保护好他会让你受到什么惩罚。”

在德雷格身后,一团阴影逐渐凝结成形,一个瘦削的身影随着出现。暗淡的雾气令它显得模糊不清。

“他应该跟着阿盖尔学习——这是我们说好的。”

“我们说好的?”德雷格笑道,“我们说好了什么全由我说了算。我给了你如今的地位,也能让你再次失去它。我能让你失去一切……全凭我一句话。你曾经那么想要他,为了他而付出了那么多努力。”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阿莱格尼的声音充满悔恨。

“的确,”德雷格回答,“很久之前,当你以为他会身强体壮,成为一名伟大战士的时候。你对邪术师的鄙视——”

“并非鄙视。”阿莱格尼打断了他,“不,我理解并欣赏黑暗魔法的力量。”

“但你依然偏爱刀剑的力量。恐怕这就是你的不足之处。哈,无所谓了。掌权者们正在密切观察着你,赫佐·阿莱格尼,他们的耐心比我更少。夺取无冬森林吧,将塞尔人的军队赶出去。”

阿莱格尼知道他无法再要求什么了。在这件事上他没有争辩的余地。于是他深居一躬,接受了对方的指示。

“他很聪明,很强大,而且了解你的敌人。”德雷格向他保证。

“他……我根本就没法看他。”

“他令你作呕吗?他的脆弱侮辱了伟大的阿莱格尼,那个能徒手将他折成两截的人?”

阿莱格尼咬紧牙关,竭力稳住呼吸。

“你要接受他的建议。你要聆听他充满智慧的话语。你要尽快完成这次任务,取得胜利。我们还有其它事儿要干,我不能让我的军队在无冬森林里再呆上十年。我也不能让席洛拉完成她的恐怖环域。你有责任阻止她。牢牢记住这点。”

“是,大师。”

德雷格·奎克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转身走开了。他一边走,阴影一边在他周围聚集。几步之后,他的身影变得一团模糊,几乎难以分辨。他消失了,回到了深影界之中。

赫佐·阿莱格尼闭上双眼,抬起手来揉了揉脸,感到疲惫不堪。

“你还真是连看着我都无法忍受啊。”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德雷格·奎克消失的地方传了过来。

阿莱格尼不必睁眼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那显然是扭曲的艾弗昂,德雷格·奎克的学徒,他本应跟随阿盖尔学习——直到永远,至少也是赫佐·阿莱格尼老死的那天。

“你就看都不看我一眼?”新来者问道。阿莱格尼睁开双眼,望向年轻提夫林。后者咬紧牙关,抬起下巴。

阿莱格尼知道他已经超过二十岁了,但他看上去还像个十来岁的少年。脆弱而瘦削——瘦骨嶙峋。他的双眼一红一蓝,身高只到阿莱格尼的胸膛上方。他长了一对羊角——和阿莱格尼的羊角一样,它们从他的头骨中段升起,向前卷曲,紧紧绕过一圈之后又转向相反的方向,羊角的尖端从前方的弯折处突显出来。夹杂着紫色条纹的黑发披向脑后,凌乱地散落在他瘦得触目惊心的扭曲双肩上。这个饱经摧残的生物显然经历过一场可怕的灾难,仅仅是看着他就让阿莱格尼想起他早该丧命的事实。他的左肩向身后突出,萎缩的左臂挂在背后,随着他的走动不住摇晃。

他身上的衣服比起法袍来倒更像是女人的长衬裙。它紧紧贴住他的身体,令他瘦削的体型、突兀的两肋和狭窄的胯骨显得愈发突出。一把黑色的骨杖在他的右手手指间不住旋转。的确,阿莱格尼也记得这个动作。

“我真喜欢你每次最开始看到我时露出的表情,一直都是。”扭曲的艾弗昂说。年轻的提夫林明显在说谎;他竭尽全力才保持住镇静,没让痛苦的表情出现在他瘦削的脸上。

“我有三年没见过你了。从你还是个男孩开始,我也只短暂地见过你几次而已。”阿莱格尼回答。

“但你还是认得出我!”瘦削的邪术师说道,他从左向右猛地一抖,令他萎缩无用的手臂甩了起来,将两只手拍到一起。

“别那么做!”赫佐·阿莱格尼咬着牙地警告道。

艾弗昂笑了起来。那是悲伤的笑。

“回德雷格身边去。”阿莱格尼说道,“我警告你,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德雷格大师觉得有。”

“他错了。”

“你低估了我的力量。”

“我知道你的能力。”

“那么,你低估了我对敌人的了解。”艾弗昂坚持,“这些了解将为你带来你想要的胜利。”他睁大红色的双眼[1],咧嘴一笑,露出一嘴整整齐齐的白牙——在扭曲的提夫林身上显得格格不入,“也是德雷格大师命令你尽快取得的胜利。没有我的帮助,你做不到这点。你就这么讨厌我,以至于宁愿接受失败的命运和德雷格大师的怒火,也不愿接受我的帮助吗?”

“你的帮助。”阿莱格尼嗤之以鼻。

“你现在可不占上风。”艾弗昂坚持。

“也许你太专注于学习了,错过了我在无冬城外的胜利。”

“如果你觉得那也算是胜利,那你比德雷格大师认为的还更需要我——他已经认为你十分需要我了,我向你保证。”

阿莱格尼对他怒目而视。

“席洛拉·萨尔穆上战场了吗?”艾弗昂问道。

阿莱格尼眯起双眼。

“她的头号战士呢?那个使用强大长棍的精灵女战士?”

“她已经有好几年没出现在森林附近了。”

“她又回来了。”艾弗昂向他保证。阿莱格尼无法掩饰他的惊讶。

“我了解你的敌人。”艾弗昂说,“我会帮你取得胜利,之后我会自己走人。”他顿了顿,望向艾莱格尼,后者毫不掩饰他的蔑视。“这两者你更喜欢哪个?”

赫佐·阿莱格尼皱了皱眉,转身走开了。艾弗昂顿时消沉了下去,奇异的双眼中闪烁着一丝泪光。

地下洞穴开阔的入口边上守着一排土巨怪,瓦琳德拉从它们身边飘过,心中的好奇多于谨慎。带队的武僧——年轻的安萨斯修士——之前曾到过这里,但他显然不够镇静。从他急促的呼吸上来看,瓦琳德拉觉得他随时都会一头栽倒,陷入昏迷。

巫妖当然理解其中的原因。

瓦琳德拉并不呼吸,但无所谓了,因为即便是在生前,这副景象也已经会令她兴致盎然——十多只强大的土巨怪站成两排,秩序完美,纪律森严。念及于此,她望向席洛拉,这名女术士和生前的巫妖并无太大不同。塞尔人看起来十分平静,但她的步伐中还是流露出了犹豫之情。

为什么不?远处的洞穴里充斥着粘液的气味,被地底苔藓照亮的泥潭也算不上什么引人入胜的美景。

瓦琳德拉、席洛拉和安萨斯修士从两排土巨怪守卫中间进入洞穴,忠心耿耿、尽职尽责的阿斯莫德狂战士们紧随其后。

水面波动起来。焦躁之下,汗水已经浸湿了安萨斯修士的一头棕发,此时此刻,这名瘦骨嶙峋的年轻人更是紧张地调整着重心,回头向席洛拉和瓦琳德拉望来。

“主君的使臣。”他满怀敬畏地说道。

水面再次波动,使臣的脑袋抬出水面,呈现出椭圆形的隆起。两只黑色的眼睛紧盯着来访者。

第二个身影从水中出现,走上离他们最近的浅滩。那是个男人,或者曾经是个男人。他浑身赤裸,脸上和眼中都是一片空白,眼神冷漠得诡异。他的皮肤近乎透明,上面覆盖着一层黏糊糊的、膜一样的东西。

“欢迎。”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别处,仿佛他只是一个发声的通道。他身后的底栖魔鱼动了一下,一圈圈圈水纹在它庞大的身躯周围荡漾开来。

接着,使臣的仆役,一个精神奴隶,说出了使臣的名字。洞穴里的任何听众都不可能模仿它的发音——如果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就连那个奴隶也做不到。人类和精灵的舌头无法说出这么多连绵的辅音。这一事实再次提醒着他们面前的生物有多么不同,然而,所有拜访者——从席洛拉到阿斯莫德信徒士兵——都感到平静、温暖,仿佛回到了家

尽管既急切又好奇,瓦琳德拉并未分享他们的感觉。看到底栖魔鱼的脑袋抬出水面,她甚至还感到有些恶心。它的脑袋上圆下扁,有如趴在河底淤泥里的鲶鱼。那颗布满斑点的硕大头颅抬升了好几尺,软趴趴的胡须像黑色的绳子一样挂下来,恶臭的水滴从上面滴落,落进池塘。

“你就是我们听说的那个人。”仆役对瓦琳德拉说道。

“是。”巫妖犹豫着回答。

“我们感觉到了你的困惑。”黏糊糊的男人说道。

他鞠了一躬,不知为何,这个动作让瓦琳德拉放松了不少。

“欢迎你们所有人。”仆役继续说,然后他开始和每个人分别交谈,对他们的身份和前来此地的目的了如指掌。

一开始,瓦琳德拉还试图仔细聆听他们的交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想要尽可能了解面前的生物。使臣是她回复神智的希望,它或许能够帮她驱散她头脑中的迷雾,或是将它扭转到她意想不到的方向上。但很快,巫妖在仆役的身上中感觉到了某些不寻常的东西,某些和她切身相关的、令她无法忽视的异样。

她感到那个生物——不是仆役,而是底栖魔鱼本身——正在刺探她的思维。她“听见”它的感应,下意识地筑起了一道心灵屏障。但那道屏障只维持了一瞬间,因为比起底栖魔鱼,瓦琳德拉更害怕自己持续不断的疯狂。她自觉自愿地放下防备,将那个怪物迎了进来。

“阿克-莱姆!”她叫道,这是她感到紧张时的自然反应,“阿克-莱姆!格里斯!格里……”

一阵清明刺穿了她混乱的大脑,她吞下了最后一个字。不只是思路的清明——瓦琳德拉也曾有过短暂的清醒,特别是在战场上——而是带着洞见,带着回忆。更重要的是,带着对奥法主塔前任大法师的真实记忆。突然之间,瓦琳德拉第一次记起了阿克莱姆·格里斯在奥法瘟疫后离题的灵魂,记起了另一枚头骨宝石,格里斯那只跨次元的、有多个魔法分隔的命匣。格里斯的灵魂就在那块宝石里,困苦无助,但的确就在里面。瓦琳德拉开始理解了那两块宝石的强大威力,在那清醒的一刻,她想起了被她自己的宝石留在了主物质位面上的多克瑞。

她可以用她的那块保持彻底困住多克瑞,就像格里斯的命匣困住格里斯自己。遇到吸血鬼的灵魂时她就知道这点,但如果这是真的,她是否能让另一块头骨宝石释放她心爱的阿克莱姆·格里斯呢?这样他就能占据另一具身体,再也不会离开她身边。

瓦琳德拉曾告诉萨斯·塔姆,说她召唤深狱炼魔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这句话并非全然虚假。想到她或许可以真的将阿克莱姆·格里斯放到这么强大的身体里,瓦琳德拉不禁露出微笑。

但另一块宝石哪儿去了?之前就在房间里,在她的房间里,在路斯坎下方,在伊路斯克!对,她还记得这个。

它去那儿了?

一个名字从她脑海中闪过,一个足智多谋、自私自利的黑暗精灵……

她只花了相当于生前一拍心跳的时间就想通了这一切,放到从前,她可能要花上几个月甚至几年之久。这些思路合而为一,在突然之间向她展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巫妖带着敬畏、崇敬和期待望向底栖魔鱼。使臣的意念离她而去,却向她做出了无声的承诺:它会帮她理清思路,重拾清明。

会面很快就结束了,仆役向席洛拉·萨尔穆保证,现在只是盟友之间的第一次会谈。浑身沾满粘液的奇怪男人又向安萨斯修士保证,他面前的道路漫长而辉煌。最后他微微一笑,别有深意地向瓦琳德拉点了点头。也许她才是得到了最多承诺的人。

席洛拉带着一脸微笑离开了底栖魔鱼的洞穴。“无冬城居民会为他们勾结耐色瑞尔人的行径付出惨痛代价的。”

“因为你和你达成联盟的是……”瓦琳德拉顿了顿,想要设法说出底栖魔鱼的名字,却很快放弃了,直接将它称为“主君的使臣。”

“不算正式结盟,但对双方都有好处。”席洛拉说道。

“真的?你给他们提供了什么?”

“让主君留在这里,不受我们的干涉。”席洛拉好奇地望向瓦琳德拉。

“他们不在乎我们的目的。”席洛拉解释道,“和耐色瑞尔人不同,我们统治的对象不包括活人。主君知道我们可以并存,井水不犯河水。他们统治活人,我们统治死者。我们的朋友安萨斯修士干得不错,他为了这场会面帮我们做足了准备。”

年轻的武僧深鞠一躬,动作一句既往地僵硬。

“利益的同盟。”瓦琳德拉说道,“我最喜欢的那种。”

“你还和使臣再次会面。他……它是这么告诉我的。”安萨斯修士说道。瓦琳德拉微笑着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你和……发言者说好了?”席洛拉问道。

“他是使臣的仆役。”安萨斯修士解释道,“他说的所有话都来自于底栖魔鱼。”

“他向我保证,底栖魔鱼会帮我把杰斯特里打造成我的头号战士。”席洛拉提醒他们。

“那你就放心吧,它会履行诺言的。”安萨斯修士毫不犹豫地回答。

就在这时,瓦琳德拉也咯咯地笑了起来。“它会的。”她边笑边说,久久凝视着安萨斯。

“你对我们新朋友的确充满信心。”席洛拉评论道。

“我不是间谍。”安萨斯修士向他们保证,“间谍又有什么用?主君可以探查每个人的内心。他们又何必冒着被揭穿的风险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呢?反正使臣能……随心所欲地看清真相。”

“那是谁?”看到阿莱格尼帐篷外面的提夫林,灰影拜拉博斯对赫佐·阿莱格尼问道。不远处,扭曲的新来者正鬼鬼祟祟地躲在一堆枯木之间。他舞动着手指,明显是在练习施法。

“和你没关系。”阿莱格尼回答,语气中恶劣的心情不言而喻。

“很好。我痛恨法师。”

“邪术师。”阿莱格尼纠正道。

“更糟。”拜拉博斯说,丝毫没有掩饰他的蔑视。

他发现他的回答让赫佐·阿莱格尼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仿佛这个提夫林突然想到了什么全新的主意。

“不。”阿莱格尼说,他的微笑令拜拉博斯感到不安,“也许我不该这么快就作出结论。”

“什么意思?”

阿莱格尼无视了他,从他身边走过。“艾弗昂!”他对邪术师叫道。

年轻的提夫林望向他们,步伐拖沓地走了过来。

拜拉博斯无法掩饰他对这个虚弱生物的鄙视。“我要不要杀了他,让他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他问道。这当然只是句玩笑,却引来了阿莱格尼的怒视。尽管曾见证并激起过提夫林无情的怒火——不只是发泄在他身上的怒火,也有发泄在别人身上的怒火——拜拉博斯从未看到过如此纯粹的怒意!他意识到,他随口作出的评价触动了阿莱格尼的神经。

“艾弗昂,”阿莱格尼对向他们走来的邪术师说道,“这是拜拉博斯,你的新同伴。”

“你不是认真的吧。”拜拉博斯说。

“哦,我是。”

“他是个孩子。”

“你是个老家伙。”艾弗昂反驳。

“你们彼此学习。”阿莱格尼说,对自己的决定非常满意,“我期待你们各自的造诣能互为助力。”他转向拜拉博斯,“或许你会欣赏魔法的魅力。”

“只有在它错乱转向并毁灭施法者的时候。”拜拉博斯轻声说道。

“而你,”阿莱格尼继续对艾弗昂说道,“或许会开始理解刀剑的力量,理解在致命的近战中直面敌人的荣耀和勇气。”

“我理解炮灰的价值。”艾弗昂回答,眯着眼瞥向拜拉博斯;这是拜拉博斯才注意到年轻的提夫林长了双奇怪的眼睛:一红一蓝。

“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遭遇不测,惩罚都会降临到另一个人的身上。”阿莱格尼说道,“走吧,你们两个。好好合作,不要令我失望。”

他转身走向他的帐篷。拜拉博斯紧盯着他的背影,怒火随着他的远去而熊熊燃烧。阿莱格尼走进入帐篷后,拜拉博斯回头望向他的新同伴,发现这个名叫艾弗昂的邪术师也带着同样的憎恨望向阿莱格尼。

或许他们还是有一些共同语言的,拜拉博斯暗忖。

席洛拉盯着语出惊人的阿萨斯兄弟看了一会儿,终于放松下来,接受了他无可辩驳的思路。主君有什么必要安插间谍呢?在萨斯·塔姆身边时,席洛拉对心灵异能并不陌生。不仅如此,由于经常和不死生物打交道——其中不乏强大的巫妖和吸血鬼,她深知附身的危险和威力。但她从没亲眼见证过像底栖魔鱼使臣和它的仆役之间这么强有力的灵能控制。底栖魔鱼不仅通过它的奴隶向她传达自己的思想,还能精准地理解她的回答。

在洞穴中的时候,她也曾短暂地感觉到思维上的侵犯。那种入侵转瞬而逝,有如某种试探。但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她的思想被彻底暴露在外。席洛拉并未试图欺骗对方,因为她立即意识到她不可能做到这点。

她也曾听说过底栖魔鱼的威能——乖乖站在墙边的强大土巨怪更是证明了它们的控制力。念及于此,她不禁庆幸自己没有就此变成奴隶,而是自由地走出了洞穴。

她可不打算再回到那座地底池塘,回到诡异的底栖魔鱼面前了。她望向瓦琳德拉。

“没错,席洛拉,我将作为你和主君之间的使者。”巫妖说道,仿佛读出了她的想法。

此时此刻,席洛拉意识到,她最好能早早完成恐怖环域,然后远远离开这里,去完成其它任务。

“等你返回洞穴的时候,把杰斯特里也带上。”席洛拉说道。

瓦琳德拉的笑声吓了她一跳。“你的玩具虽然身体强壮,精神却十分脆弱。”巫妖解释道,“他可能会被使臣的惊人长相吓傻。”

“反正到时候他也没用了。”席洛拉回答,“我听说黛莉雅很快就会返回无冬森林。我可不想将能量浪费在她身上。重生后的杰斯特里会击败她的。戒指只是第一步——现在我需要拿到阿茹妮卡许诺给我的东西。”

瓦琳德拉鞠了一躬,她的动作笨拙而僵硬,干燥的皮肤上发出开裂般的声响。

[1] 原文如此,但事实上艾弗昂只有一只红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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