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我们应该早点儿加入战斗的。”眼看大桥上的战况急转直下，法师格劳法瑟尓不由叹道。他正要上前，却被一只有力的矮人大手抓住了肩膀。他转身望向安博格里斯。
“不，战况就和我告诉你的一样。如果你过去了，你只会害我们一起丧命。”安博格里斯回答，“相信我，市民们正看着我们呢！”
格劳法瑟尓环视四周。的确，附近的大部分建筑都打开了门，至少也打开了一个小缝。
“就和我告诉你的一样，”矮人指着远处的街角，一群市民——武装市民——正聚集在那里，“他们闻到了自由的气息，所以找过来了。”
“德雷格·奎克不会高兴的。”
“要是你丢掉一半人手，他会更不开心。阿莱格尼大人一如既往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下令战斗，然后自食其果。”矮人抬眼望向大桥，恰好看见黑豹向阿莱格尼扑去。“哇哦，”矮人呻吟道，“没错，自食其果！”
格劳法瑟尓打量着他在卡瓦斯讨债者里的同僚，点了点头。
阿提密斯·恩崔立当即站直身体。他的痛苦已经消退，他所遭到的奴役已经被打破了。他踉跄着从阿莱格尼和关海法消失的迷雾中退向后方，试图重整架势，厘清刚刚发生的一切。
但黛莉雅没有任何迟疑，她的动作没有丝毫放缓。她从桥面上一跃而起，无视了身上的伤口和淤青，不顾一切地冲向阿莱格尼消失的地方，在无助的狂怒中胡乱抽打着空气，口中大叫着：“去死吧！”
桥下传来一声呼唤：“关海法！”恩崔立转过身，看见崔斯特正向他冲来，手里抓着黑玛瑙雕像。
恩崔立警觉起来——崔斯特可能是为了他之前的背叛来找他算账的。但杀手很快就将卓尔念抛到脑后，被崔斯特身后的景象吸引了注意。
“黛莉雅。”他阴郁地说，“黛莉雅，战斗已经结束了。”
艾弗昂站在桥头的空地上，扭曲的身形在狂怒中不住颤抖。一群阴魂聚集在他身边，少说也有一百来人。
“黛莉雅！”他再次唤道，加重了语气。终于，她在爆发的怒火中停下了手，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我要杀了他们每一个人。”她低声承诺。
“把你的独角兽叫来，卓尔。”恩崔立说道，拿出可以召唤梦魇坐骑的魔法雕像。看到崔斯特放慢脚步向他望来，他指向游侠身后。
崔斯特回头看了一眼，又望回恩崔立，向他亮出黑玛瑙雕像。此时此刻的崔斯特看来已经陷入了绝望，一贯坚定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无助的神情。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恩崔立说。
崔斯特没有动，他只是看着雕像。
“之后再说。”恩崔立承诺道。
崔斯特终于点了点头，拿出哨子。但他又停下来问道：“长剑呢？”并冲向桥边。
“带着黛莉雅一起走！”他下令，“我会在无冬森林和你们会和！”
说完，崔斯特冲向大桥尽头，翻过栏杆一跃而下，从视野中消失了。
“我自己走。”黛莉雅咆哮道，将斗篷甩过头顶，变成一只巨大的乌鸦。她向蜂拥而至的阴魂发出一声挑衅般的洪亮鸣叫。
“快逃吧，你这白痴。”恩崔立对她说，将雕像扔到地上召唤出梦魇坐骑。他捡起长剑，跃上马背，又下意识地找了找他的匕首，满意地想起来那把匕首被他插进了赫佐·阿莱格尼的小腹，和他一起进入了堕影界。
“或许你应该跟我一起走。”乌鸦黛莉雅说道。在巨鸟的身躯中，她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说话的同时，她指向大桥较远处的尽头，另一群阴魂聚集在那里。“看来最终还是赫佐·阿莱格尼困住了我们，而不是我们困住了他。”
阿提密斯恩崔立无视了她的最后一句话，思索着他的选择。有梦魇缓冲，他能安全跳进河里，就像它曾经跳下席洛拉·萨尔穆的树形高塔时一样。
他的确也可以跟着黛莉雅一起飞走——但她真的会飞走吗？她的愤怒近乎癫狂。她扑向阿莱格尼的方式，她每句话中流露出的恨意……她身上还有更多的秘密，还有更多恩崔立未能理解的深刻创伤。
但那种创伤对他来说似乎再熟悉不过。
他正打算驱散梦魇和黛莉雅一起飞走的时候，事态的发展突然自动为他做出了选择。他们身后的空地上掀起一阵骚乱，号角和战嚎声随之响起。
恩崔立和黛莉雅转过头来，一场奇观映入眼帘：在杰瓦斯·格林奇的带领下，无冬城居民挥舞着武器和拳头冲上前来。
“起义。”恩崔立轻声说道。他转向黛莉雅，但她已经飞了起来，穿过半空扑向战场。
恩崔立让梦魇小跑起来，着火的马蹄在岩石桥面上发出洪亮的脆响。也许他的确没能亲眼见证赫佐·阿莱格尼的临终一刻，但更重要的是，他终于逃脱了赫佐·阿莱格尼的魔掌！
艾弗昂环顾四周，目瞪口呆。无冬城的居民们冲进广场，在阴魂大军意识到他们的存在之前就已经撕裂了敌人的阵型。
市民怎么会知道现在的情况？他们怎么会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牢牢抓住了这个出乎意料的机会？
他想不通。
他扫视着战场，试图找出带领阴魂取得胜利的方法。
接着，他注意到了急速逼近的乌鸦——黛莉雅！也注意到了紧随其后的危险杀手。还有那个卓尔，沿着下方河道里的岩石上走到桥墩旁边，捡起了阿莱格尼的长剑。
太多变数了。如此思索着，他摇了摇头。太多混乱，太多意外。他望向那只向他扑来的巨型乌鸦，急切地想要用魔法加以还击。
但该死的黑豹已经消耗了他太多能量。
艾弗昂进入阴影，回到了幽影界。
法师格劳法瑟尓望向身边的矮人。
“代价抬高了。”安博格里斯说，“德雷格才不会耐心听你解释。”
格劳法瑟尓点了点头，向另外几个耐色贵族——阴魂大军的指挥官们——表示许可。
只有耐色贵族和高阶战士才拥有影跃的能力，但只要是拥有这个能力的阴魂都影跃离开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各个分队的首领，是阴魂们的头号战士和指挥官。
留下来的阴魂平民痛苦地发现他们明显寡不敌众，混乱不堪，却面对着一群为了家园英勇奋战的顽强战士。
不仅如此，那个名为拜拉博斯的男人——他们曾经的头号战士——现在正对着他们不顾一切地又砍又杀。
还有黛莉雅——他们的死敌的头号战士。她一会儿变成一只凶猛的巨型乌鸦，一会儿又变回一直以来令他们畏惧不已的精灵战士。
如果阿莱格尼在桥上一战中胜出，他们本能继续占领这座城市。如果艾弗昂等人没有逃跑，他们本来还有获胜的希望。
格劳法瑟尓回想着德雷格·奎克的命令，很快得出了结论。他并未像艾弗昂一样发动影跃，而是在广场中央打开了一扇传送门，它黑紫色的光芒邀请着他手下的阴魂由此逃离战场。
“我来招呼他们。”安博格里斯向他保证。
格劳法瑟尓似乎顾不上理她，而他也的确第一个钻进了自己的传送门。
显然不是最后一个。
不少阴魂已经丧命，也有不少阴魂冲出了城门，甚至爬上了城墙。但随着战斗的溃败，更多阴魂，特别是那些聚集在大桥另一头的阴魂，选择了缴械投降。
阿达巴·欧玛尔斯的安博·格里斯特·欧玛尔正在无冬城的戍卫并肩作战——只需轻轻转动转她那串附魔珠链上的黑色珍珠，矮人就将她充满阴魂物质的皮肤变成了泥土的颜色。她知道哪方会获胜，而她总会站在胜利的那方。
阿茹妮卡手握长剑站在战场中央。不只一名阴魂扑向这个貌不惊人的女人，以为可以轻易杀了她，却纷纷在一秒钟后死在她的剑下。
看着节节败退的阴魂大军，欲魔知道她成功打了一手好牌。
塞尔人的威胁已经消除了，现在阴魂们也被赶走了。
过不了多久，主君就会卷土重来；就算它没有，阿茹妮卡一样可以找到立足之地。
安萨斯修士踉跄着冲到她身边，脸上泪痕交错。他浑身乱颤，却令人惊讶地没有沾上一丝血污。阿茹妮卡打量着他，以为他受了什么重伤。
但他没有。她意识到，那是喜悦的泪水。
“我真傻，竟然怀疑你。”武僧结结巴巴地说。
阿茹妮卡向他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然后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别再犯相同的错误了。”她警告道。
“听我说，女人，我们的敌人还不够多吗？”一个声音在她身后说道。阿茹妮卡回头望去，看见杰瓦斯·格林奇向她走来。和安萨斯不同，格林奇看起来的确参加了战斗——从他身上溅满的血污来看，显然是一场恶战。
“无冬城自由了。”他说，“多亏了你。”
“难说。”阿茹妮卡回答。她可不想被视为这场革命的发动者，也不想在阿莱格尼的溃败中扮演任何重要角色。毕竟耐色瑞尔人很可能还会回来！
她望向大桥，引领着杰瓦斯·格林奇的视线。阿莱格尼曾经的头号战士正站在桥边，卓尔游侠扛着阿莱格尼的强大长剑向他走去。就在此时，一只巨型乌鸦从天而降，变成了黛莉雅的模样。
“多亏了他们。”阿茹妮卡纠正道。
崔斯特用右手勾住那把红色长剑上一块裹满了绑带的金属装饰，左手抓着黑曜石的豹形雕像。恩崔立骑着梦魇赶到他身边时，他还在不断向关海法发出呼唤。
他知道那是徒劳的呼唤。因为他能感觉到黑豹已经离开了他的掌控，离开了雕像的魔法范围。
黛莉雅落到他们身边，变回原本的精灵形态。她看起来闷闷不乐。崔斯特并未询问原因，他知道那是因为她没能亲眼目睹赫佐·阿莱格尼的死亡。更糟的是，崔斯特意识到，赫佐·阿莱格尼可能靠着影跃逃过了这一劫。如果崔斯特都因此而感到不安，那黛莉雅又会怎么想呢？崔斯特从没见过像她对阿莱格尼的恨意那么强烈的感情。
“你该把那东西留在河里。”恩崔立摇着头说，看起来又怕又不知所措。
“那它被无冬城的平民不小心捡到该怎么办？”崔斯特问道。
“他们用不了那把剑。”
“他们会被那把剑吞噬。”崔斯特说，“或者被它奴役……”卓尔严厉地看着恩崔立，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你就这么牺牲对此一无所知的人？”
“只要能摆脱那把邪恶的长剑，我才管不上别人！”
“它不会放过你的。”崔斯特反驳，“只要查戎之爪找到了其它奴隶，它就会回来找你，迫使你再次屈服于它。”
“那我应该拿走它，使用它？”
崔斯特望向他，却又下意识地从杀手面前收回了长剑。他对智能武器略知一二，对拥有强大力量和强烈自我的神器也略有耳闻，他知道，在经历过几十年的奴役后，恩崔立根本无法控制查戎之爪，无论他是否持有这把武器。
恩崔立因为这个荒谬的问题笑了起来，崔斯特意识到杀手同样知道这点。
“那就毁了它。”黛莉雅提议道。
“我也会灰飞烟灭的。”恩崔立确定地说。他再次发出一声悲伤而无奈的大笑。“半个世纪前我就该死了。”
黛莉雅惊慌不已，出乎意料地，她这副模样深深刺痛了崔斯特。
“毁了它。”恩崔立赞同道，“让我从查戎之爪的束缚中解脱出来，这是你们能赐给我的最大的恩惠。”
“肯定还有别的方法。”黛莉雅近乎疯狂地争辩道。
“毁了它。”恩崔立说。
“你假设我们有那个本事。”崔斯特提醒。强大的神器无法被轻易摧毁。
然而，就在他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崔斯特已经知道了答案。他望向黛莉雅，知道她也悟出了真相。 因为她和崔斯特一样，都曾目睹过一个远比查戎之爪强大的力量。它的古老魔法和古老能量甚至比刻在这把邪恶长剑上的咒文更为原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