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旅行的猫熊
这些岩石在无情的狂风中只能提供微薄的遮蔽。在凯恩巨锥以北的开阔苔原上,崔斯特和瑞吉斯很高兴能找到一个庇护所。不知怎么的,卓尔成功地生起了火,火焰与风展开了激烈的搏斗,似乎已经没有余热留给同伴们了。
瑞吉斯毫无怨言地坐在那里,用他的小刀快速地在一块骨头上划着。
“真是一个寒冷的夜晚。”崔斯特说。
瑞吉斯抬起头,看到他的朋友好奇地盯着他,仿佛在期待瑞吉斯会发出一连串的抱怨,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的天性。出于某种原因,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也许是回家的感觉,也许是他希望能很快再见到沃夫加——瑞吉斯并没有在风中痛苦,当然也不想发牢骚。
“北海的风来了。”这个半身人心不在焉地说,仍然专注于他的手工艺品。“当然,这是为了这个季节。”他仰望天空,证实了自己的观察,闪耀的星星要少得多,黑色的云局在西北方向迅速移动。
“那么,即使我们在早上如我们所希望的那样找到沃夫加的部落,我们也不可能在第一场大雪降下之前及时离开冰风谷了。”崔斯特说:“整个冬天我们都会被困在这里。”
瑞吉斯耸耸肩,奇怪地没有被这个想法所困扰,继续他的雕刻。
过了一会儿,崔斯特咯咯地笑了起来,引得半身人抬眼看他,他发现卓尔淡紫色的眼睛正盯着他。
“怎么了?”
“你也能感觉到。”崔斯特说。
瑞吉斯停下雕刻的手,让卓尔的话语深入他的内心。“很多年,很多回忆。”
“而且大多数都很宏伟。”
“即使是像阿卡尔·凯梭和碎魔晶这样糟糕的故事,也值得重新讲述。”瑞吉斯表示同意。“那么,等我们都走了,即使布鲁诺老死了,你还会回到冰风谷吗?”
这个问题让崔斯特眨了眨眼睛,身子往后一靠他的表情在困惑和惊恐之间。“我不愿意去想这件事。”他回答说。
“我正是要你去想那件事。”
崔斯特耸耸肩,似乎迷失了方向,胸口有种窒息的感觉。“我们面前还有很多战斗,你凭什么相信我会比你们都活得久?”
“事情就是这样,或者很可能是……精灵。”
“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了,其他人跟我一起死了,你会回到冰风谷吗?”
“布鲁诺很可能会把我绑到秘银厅去为下一任国王服务,或者去做摄政王,直到找到国王为止。”
“你逃不掉的,我的小朋友。”
“但是,是我先问的。”
“但在我给出我自己的答案之前,我要求你先给出一个答案。”
崔斯特开始固执地坐在那里,双臂交叉在胸前,在他摆出挑衅的姿态之前,瑞吉斯脱口而出,“是的!”
“是的,”半身人又说。“如果我在别处没有任务的话,我会回来的。我想不出世界上还有比这里更适合居住的地方。”
“你听起来不太像瑞吉斯,他过去总是紧紧地扣上扣子抵御冬天的寒冷,在独林镇的第一片叶子凋谢时开始抱怨。”
“我的抱怨是……”
“敲诈勒索。”崔斯特最后说。“一种确保瑞吉斯的炉子永远不缺木头的方法,因为你周围的人不能忍受你的抱怨。”
瑞吉斯考虑了一会儿这种玩笑式的侮辱,然后耸耸肩表示接受并没有反对。“这些抱怨都是出于恐惧。”他解释说:“我无法相信这是我的家——我无法欣赏这是我的家。我是为了躲避帕夏普克和阿提密斯·恩崔立而来到这里的,完全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待这么久。在我心目中,冰风谷只是一个中转站,仅此而已,一个可以让那个邪恶的刺客远离我的地方。”
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手中正在成形的小雕像。“在路上的某个地方,我渐渐知道了冰风谷是我的家。”他说,他的声音变得阴沉起来。“直到刚才回到这里,我才真正明白了这一点。”
“这可能是因为你厌倦了秘银厅的战斗和磨难。”崔斯特说,“奥伯德离得如此之近,布鲁诺也一直在担心。”
“也许吧,”瑞吉斯承认,但他似乎并不相信。他抬起头看着崔斯特,露出真诚
的微笑。“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很高兴我们在这里,我们俩在一起。”
“在一个寒冷的冬夜。”
“那就这样吧。”
崔斯特带着友谊和钦佩看着瑞吉斯,惊讶于这个半身人在过去几年里成长了这么多,自从他几年前在战场上被一支长矛刺伤以来。那个伤口,那个濒死的经历,给崔斯特的半身人朋友带来了明显的变化。在那次河上的战斗之前,在遥远的南方,瑞吉斯一直回避麻烦,而且非常善于逃跑,但从那时起,当他认识到、承认并惊恐地看到自己已经成为英雄朋友们的危险负担时,这个半身人面对、迎接并征服了摆在他面前的每一个挑战。
“我想今晚会下雪。”瑞吉斯说,抬头看着低沉而浓厚的云层。
“那就这样吧。”崔斯特带着感染力十足的笑容回答道。
令人惊讶的是,天还没亮,风就停了,虽然瑞吉斯的预测是准确的,但这并不是—场令人不快的暴风雪。厚厚的雪花从上面飘落下来,懒洋洋地旋转着,忽隐忽现地飘落到白茫茫的地面上。
同伴们刚刚开始赶路,就再次看到了营火的烟雾,当他们接近营地时,还不到中午。崔斯特认出了这些人的特征,知道他们确实找到了沃夫加的族人——麋鹿部落。
“只有麋鹿?”瑞吉斯问道,并关切地抬头看了看崔斯特,因为他们在布林山德听到的消息显然得到了证实。当他们动身前往秘银厅的时候,冰风谷的野蛮人已经统一了,所有的部落合而为一。但事实似乎不再是这样了,因为营地的规模很小,而且只有一面显赫的旗帜。
他们肩并肩慢慢地走近,双手向上,掌心朝外,样子不具威胁性。
那些观察他们的人也微笑着向他们点头致意,他们仍然在那个地方被认出来,并被接受为朋友。那些机警的哨兵并没有离开他们的岗位去迎接他们,而是挥手示意他们通过。
不知何故,他向营地里的人发出了信号,崔斯特和瑞吉斯从主要区域的活动中意识到了这一点。它被设置在一个浅浅的山谷的掩蔽处,所以在他们登上周围的小丘之前,是不可能从帐篷堆里看见他们的,然而营地里人声鼎沸,人们兴奋地四处奔跑。一个身材魁梧的人站在骚动的中心,肌肉结实,目光老练,充满智慧,两旁站着武士和祭司。
他头戴饰有精灵角的领袖头饰,他为崔斯特和瑞吉斯所熟知。
但令他们吃惊的是,不是沃夫加。
“你让风停了,崔斯特·杜垩登。”勇猛的伯克斯加用他强有力的声音说,“你的传奇是无止境的。”
崔斯特礼貌地鞠了一躬,接受了这个恭维。“你看起来很好,伯克斯加,这让我很高兴。”卓尔精灵说。
“这个季节很艰难。”野蛮人承认。“冬天是最强的,肮脏的地精和巨人无处不在。我们遭受了许多损失,但我的人民在各部落中表现最好。”
瑞吉斯和崔斯特都对这一承认感到很不安,尤其是对损失的承认,特别是考虑到面前站着的不是沃夫加,而且他也不见踪影,两人都变得僵硬起来。
“我们生存下来,继续前进。”伯克斯加补充说。“这是我们的传统,也是我们的方式。”
崔斯特严肃地点点头。他想问一个紧迫的问题,但他保持沉默,让野蛮人继续。
“布鲁诺和秘银厅现在怎么样了?”伯克斯加问道。“我向神灵祈祷,你们不是来告诉我这个邪恶的兽人国王赢得了胜利。”
“不,不是那样……”崔斯特开始说,但他突然停下,好奇地看着伯克斯加。“你怎么知道奥伯德国王和他的手下的?”
“贝奥尼加之子沃夫加带着许多故事回到了我们身边。”
“那他在哪儿?”瑞吉斯脱口而出,无法控制自己。“出去打猎了?”
“没有人出去打猎。”
“那他去哪儿了?”半身人问道,他瘦小的身躯发出的巨大声音吓了伯克斯加和其他所有人一跳,甚至连崔斯特也吓了一跳。
“沃夫加四年前来到我们这里,在这里住了三年。”伯克思加回答说。“他和麋鹿部落一起狩猎,这是他应该做的。他分享我们的食物和酒水。他和那些曾经属于他的人一起唱歌跳舞,但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了。”
“他想夺走你的王冠,但你不让!”瑞吉斯说,徒劳地试图在他的声音里隐藏任何程度的指责。然而,当崔斯特用胳膊肘碰他的肩膀时他知道自己彻底失败了。
“沃夫加从来没有挑战过我。”伯克斯加回答说。“他没有资格挑战我的领导权,也没有权利。”
“他曾经是你们的领袖。”
“一次。”
这个简单的回答使那个半身人不知所措。
“沃夫加忘记了冰风谷的生活方式,忘记了我们人民的生活方式。”伯克斯加直接对崔斯特说,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那个心烦意乱的半身人。“冰风谷是无情的。贝奥尼加之子沃夫加不需要被告知这一点。他没有提出挑战。”
崔斯特点头表示理解和接受。
“他在光明和黑暗的第一道曙光中离开了我们。”野蛮人解释说。
“春分,”崔斯特向瑞吉斯解释,“当白天和黑夜相等时。”
他转向伯克斯加,直截了当地问道:“是不是有人要求他离开?”
酋长摇了摇头。“沃夫加的故事太长了。我们很难过,因为我们知道他不再属于我们了。”
“他以为他回家了。”瑞吉斯说。
“这里不是他的家。”
“那么他在哪里?”半身人问道,伯克斯加严肃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他没有回到十镇。”瑞吉斯说,他变得越来越紧张,也越来越激动。“他没有回到路斯坎。他不可能不停下来走过十——”
“贝奥尼加之子死了。”伯克斯加打断道。“我们并不高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但冰风谷战胜了我们所有人。沃夫加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自己来自哪里,冰风谷不会宽恕。他在光明和黑暗的第一道曙光中离开了我们,我们发现他的踪迹持续了许多天。但他们走了,他也走了。”
“你确定吗?”崔斯特问道,试图抑制住他那痛苦声音中的颤抖。
伯克斯加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我们与三湖人民的交流很少。”他解释说。“但是当沃夫加的踪迹从冰风谷的苔原上消失后,我们在他们中间问起了他。小个子是对的,沃夫加没有回到十镇。”
“我们的哀悼结束了。”从伯克斯加后面传来一个声音,野蛮人首领转过身来,看着那个不顾习俗大声说话的人。伯克斯加对此点头表示了宽恕,当他们看到说话的人时,崔斯特和瑞吉斯明白了他们的同情,因为基尔斯塔已经长成了一个强壮的人,他曾经是贝奥尼加之子的虔诚拥护者。对基尔斯塔来说,失去沃夫加无疑就像失去他的父亲一样。然而,他的声音和姿势并没有显示出任何悲痛。他宣布对沃夫加的哀悼结束了,事情就是这样。
“你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瑞吉斯抗议道,伯克斯加和基尔斯塔,还有其他许多人,都对他皱起了眉头。崔斯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让他安静下来。
“你知道壁炉和羽绒被的舒适。”伯克斯加对瑞吉斯说。“我们知道冰风谷。冰风谷不会宽恕。”
瑞吉斯又开始抗议了,但是崔斯特阻止了他,他很清楚顺从和接受是野蛮人的方式。他们无情地接受死亡,因为死亡离他们太近了,总是如此。那里没有一个男人或女人不知道死亡的幽灵——情人、父母、孩子或朋友的幽灵。
所以卓尔精灵试图表现出同样的坚忍,不久之后,他和瑞吉斯离开了麋鹿部落,沿着他们从十镇远道而来的那条路往回走着。然而,它让人无法承受,卓尔也无法掩饰他痛苦的退缩,他不知道该向哪里求助,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也不知道该问谁。沃夫加已经走了,他失去了他,事实证明味道确实是苦涩的。他行走时,内疚的黑色翅膀在他周围飞舞,沃夫加第一次得知他已失去凯蒂布莉儿,与他称之为最好朋友的卓尔精灵结婚时,脸上的表情浮现在崔斯特的脑海里。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不是崔斯特的错,也不是凯蒂布莉儿的错,也不是沃夫加的错,因为沃夫加失踪了很多年,被厄图困在深渊里。在那段时间里,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坠入了爱河,或者说终于承认了他们相识多年的爱情,那份感情因为明显的差异沉默了很多年。
当沃夫加死而复生的时候,他们无能为力,尽管凯蒂布莉儿肯定试过了。
正是这种情况将沃夫加从大厅的同伴中赶走,这是无可指责的情况,当他和瑞吉斯默默地走在持续不断的轻柔的雪中时,崔斯特试图告诉自己。他不想说服自己,但这也没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他永远失去了沃夫加,他挚爱的朋友不复存在,他的世界已经消失了。
在他旁边,微风和雪的低语丝毫掩盖不了瑞吉斯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