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理查德·巴克
翻译:LexDivina
凯尼尔·沃克,被称为执节者的半恶魔王子,正站在古老的矮人锻造厂上方的高台上俯瞰着他忙碌工作的武器工匠和铸甲师们。那座巨大的熔炉曾是早已灭亡的阿曼瑞因达帝国的心脏。洞穴宏伟宽阔,数十根雕成龙形的支柱拔地而起,支撑着洞穴的天顶,炽烈的炉火和熔化金属的诡谲流光在支柱上映出红色的光芒。半空中充满铁锤的脆响和窑炉的呼啸。几十只身材魁梧的塔纳洛克在锻造厂底层艰苦劳作。这些兽人和恶魔诞下的野蛮后裔或许缺乏曾经在这里工作的矮人们所掌握的技艺与魔法,但凯尼尔·沃克的士兵拥有一种狡诈的直觉,能够制造出融入了黑暗学识的致命武器。
凯尼尔本人也与这地狱般的景象十分相符。他高大而有力,拥有最健壮的人类战士的体格和石巨人的力量。他的皮肤通红而灼热,坚硬的血肉足以抵御刀剑。尽管双眼中闪烁着狠毒的光芒,尽管牙齿黑如煤炭,他依然俊美惊人。他穿着一件金色的胸甲,腰带上的符文剑鞘中装有两把用某种恶魔黑钢打造而成邪恶短剑。他俯视着自己不断壮大的军队,在愉悦中露出咄咄逼人的笑容。
“如今,我领导着将近两千名塔纳洛克战士。”他对身后说道,“还有数量相仿的兽人、食人魔、巨魔和巨人供我驱使。我想现在是时候试一试我的实力了,亲爱的。”
阿丽扎容许自己露出微笑,走过去贴在恶魔王子的身侧。和凯尼尔·沃克一样,她同样拥有恶魔的血统。她是一名爱璐魔女,魅魔和凡人术士的后代。黑色皮革般光滑的双翼从她的肩胛骨两侧伸展而出,但除此之外,她显得神秘性感,美艳撩人,很少有什么凡俗男子能抗拒住一只半恶魔的诱惑。她聪明而任性,魔法造诣也同样不可小觑。对像凯尼尔这样的恶魔裔战爵来说,阿丽扎是再合适不过的伴侣。
“魔索布莱?”她轻喃,手指描画着他铠甲上镶嵌的金丝。
“当然。毕竟契德·纳萨似乎已经不剩什么值得一抢的东西了。”凯尼尔皱紧眉头,目光飘向远方,“如果黑暗精灵失去了蜘蛛女神的保护,又无法控制他们无休无止的内斗,我就有机会得到我梦寐以求的荣耀。在占领了阿曼瑞因达的废墟之后,我发现我的欲望并非仅止于此。征服一座卓尔城市对我而言很有吸引力。”
“其他人也有过相同的想法。”阿丽扎指出,“那个在契德·纳萨与我交谈过的魔索布莱人曾暗示说,他自己的城市也经历过一场由某些外来密探策划的大规模奴隶叛乱。我猜,契德·纳萨作战的灰矮人佣兵本该在雇佣他们的家族有能力接手时将这座城市留给那个家族管理。要不是灰矮人石火炸弹的效果好过了头,现在的契德·纳萨大概已经处于肖本一族的统治之下了。”
“或是我的。”凯尼尔眯起双眼,“如果你早点把这消息报告给我,也许我就能在卓尔和灰矮人打到筋疲力竭的时候挥军进驻契德·纳萨了。”
阿丽扎舔舔嘴唇。
“你会失去你带到那座城市的所有战士。”她回答,“你的塔纳洛克的确能忍受火焰的伤害,但坍塌的城市街道摧毁了洞窟里的一切。相信我,你在契德·纳萨没错过任何机会。”
凯尼尔没有回答。相反,他从阿丽扎身边转开,轻盈地跃过露台栏杆,跳到下方锻造厂的地面上。战爵没有翅膀,但他的恶魔血统赋予了他使用心灵能量飞翔的能力。阿丽扎皱了皱眉,紧随其后,展开她的黑色双翼,迎向房间中腾起的火柱。凯尼尔还在因为契德·纳萨的变故生气——这可不妙。一旦厌倦了她,这名战爵完全有能力让她凄惨地死去,就连他们分享过的亲密时光也于事无补。情绪战胜理智的时候,没有什么他干不出的事。
半恶魔落到一个注满铁浆的沙模旁边。两名塔纳洛克站在一侧小心翼翼地监控着注浆的过程。凯尼尔弯下腰,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沾了沾白热的金属熔液。它的温度还不足以令他感到不适。片刻之后,他从指尖甩掉熔化的铁浆,在大腿上抹了抹手。
“不错的铁。”他对塔纳洛克说道,“继续干,小伙子们。”
他站直身体,向前走去。阿丽扎扑闪着翅膀落到石质地面上,跟在他身后。
“困扰我的问题是,”凯尼尔自言自语道,“肖本灰矮人为什么要背叛雇佣他们的家族,烧毁整座城市?难道只是因为他们谈不拢价格?还是说,他们从头就打算将契德·纳萨夷为平地?果真如此的话,这一切又是否出自霍加·钢影的授意?是格莱克斯塔格的王子派遣他的佣兵去摧毁契德·纳萨,还是肖本一族在奉他人之命行事?”
“有关系吗?”阿丽扎问道,再次贴到他身边,“无论别人有何初衷,城市都已经毁灭了。契德·纳萨的伟大家族不复存在,至于肖本矮人,一样所剩不多了。”
“有关系,因为我想知道格莱克斯塔格的灰矮人们是否打算将魔索布莱作为下一个目标。”凯尼尔说,“我已经积攒了不小的实力,但除非黑暗精灵们陷入彻底的混乱,我依然不觉得我能征服魔索布莱。要是灰矮人也打算向那座城市进军,我的机会就不可限量了。”
“啊哈。”阿丽扎轻喘,“你可以向黑暗精灵或是灰矮人提供服务,或是同时,或是都不。嗯,这的确很有意思。”
“我的要价将随着我带去的战士数量而增长。我和魔索布莱的亲密程度,则要取决于灰矮人的意图。”半恶魔狠狠地大笑一声,“我也不介意站在魔索布莱城门口,面对着一座强大团结却孤立无援的黑暗精灵城市。”
“为什么我觉得你要再次把我派出去了?”阿丽扎撅起了嘴。她用双翼轻轻包裹住凯尼尔的身体,迫使他停下脚步,同时伸出手去将他转向自己。“你看,我才刚刚回来。”
“聪明的女孩。”沃克微微一笑,“的确,我打算派你去完成另一个任务。不过,这次你不用偷偷摸摸掩人耳目了。你将作为我的私人使节——或是外交官,随你喜欢——拜访格莱克斯塔格的储君王子霍加·钢影。去看看灰矮人们是否打算进攻魔索布莱。如果他们确有此意,让他们知道我想要加入他们。如果他们无意为之……那么,试着劝说他们,趁黑暗精灵虚弱之时摧毁魔索布莱符合他们的最佳利益。”
“矮人不太可能相信我。”
“他们当然不愿相信你。不过,如果他们有意发动进攻,你就能让他们看到将我争取为盟友的优势。如果他们并不打算作出行动,我愿意和他们的结盟的事实也会让他们重新考虑自己的决定。他们对魔索布莱没什么好感,你不用担心他们会站在卓尔的一边。”
“使节……”阿丽扎轻喃,“听起来比间谍好,不是吗?我想我可以为你传个口信,我亲爱的、勇猛的凯尼尔。可是,你或许应该为我提供点特殊的动力,督促我早日回家,嗯哼?”
凯尼尔·沃克用他强有力的双臂环抱住她,蹭着她颈窝。
“很好,我的宝贝儿。”他低声说,“尽管有时候我觉得你太过贪得无厌了。”
在废墟之间绝望奔逃了整整一小时之后,几名伤痕累累的同伴终于发现了一个来之不易的避难所,可以让他们暂时避开那群统治着赫洛格达斯的怪物。他们在一座外形粗陋的方塔里找到了一条填满黄沙的楼梯,楼梯通向城市下方阴冷无光的茔窟。在这个发现的鼓舞之下,黑暗精灵们穿过一座由被掩埋的神坛、地下暗井和蜿蜒曲折的棕石柱廊所组成的迷宫,最后,他们向上打洞挖掘,进入了一条看上去弃置已久的昏暗地道。尽管这里荒凉惨淡,却没有刺眼的阳关和迷惑人心的怪物。而这就是他们的全部需要了。
“费瑞恩,快准备好你的法术。”昆舍尔打量了一番洞穴,下达命令,“赫莉丝卓,你和瑞厄德守在这里。杰格拉德,你和瓦拉斯去守住那边的门廊。”
“不幸的是,你们将不得不守上一会儿了。”法师做了个悲痛的手势,“我在上面的宫殿庭院里本来已经得到了一些休息,准备好了记忆法术,但我们的拉弥亚房东那糟糕的待客之道却让我筋疲力尽。我必须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准备法术。”
“我们都很累。”昆舍尔怒吼道,“我们没时间让你休息。立即准备你的法术!”
她鞭子上的毒蛇激动地蜷曲嘶鸣起来。
“这样做毫无意义,亲爱的昆舍尔。在我回复能力之前,你们决不能让敌人靠近我。”
“既然他这么虚弱,”杰格拉德低声说道,“现在正是惩罚他的无礼态度和僭越行为的大好时机。”
“愚蠢的野兽。”费瑞恩嗤之以鼻,“杀了我,你们在一天之内就会全部死在这片阳光曝照的荒漠上。还是说,你们突然领悟了奥术技艺的关窍?”
杰格拉德勃然大怒,但昆舍尔只需一个眼神就令他安静了下来。魔裔卓尔扬长而去,走向布满灰尘的狭长石室的远端,蹲在对面入口处的一堆落石里保持警戒。瓦拉斯轻叹一声,小跑着跟上了他。
“法师,尽快准备好你的法术。”女祭司说道,声音中洋溢着致命的怒意,“你的幽默已经快要耗尽我的耐心了。把闪电束法杖交给赫莉丝卓,以防我们需要它对付下一次攻击。”
在真正的疲惫之中,费瑞恩甚至没有劳神去思索他该如何做出最后一句回答。他转向赫莉丝卓,将黑色的铁制法杖抛进她手里,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我猜你已经知道该怎么使用它了。当然了,你还得把它还给我,所以尽量不要用光里面的法术。它们制造起来可不太容易。”
“不是情非得已我不会使用它的。”赫莉丝卓说道。
她将法杖别进腰带里,看着法师在一根高大立柱旁的阴影里盘腿而坐,倚靠在冰冷的岩石上。昆舍尔在对面的墙边安顿下来,她凝视着费瑞恩,似乎想要确认法师对休息的需求是否属实。瑞厄德·阿吉斯强迫自己站直身体,拄着他的巨剑走向通往地表的通道——地表之上就是横行肆虐的怪物。
赫莉丝卓正要动身跟上,达妮菲却突然发话:“我是否要继续守卫呢,莫兰主人?”
女孩儿跪坐在法师和女祭司之间,匕首插在腰带上。她抬头望向赫莉丝卓,茫然的神色无懈可击,仿佛她只是道出了一个清白无害的问题。
莫兰的女祭司压下一个扭曲的表情。武装一名战俘不啻于承认她已经失去了迫使战俘屈服的力量,她不禁怀疑,以后她将难以要求达妮菲继续顺从于她的意志。达妮菲平静地看着她的主母权衡这个提议。赫莉丝卓能够感觉到昆舍尔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 她克制住望向班瑞女祭司的冲动,强迫自己不去揣度她的意见。
“你可以留下匕首防身——暂时。”赫莉丝卓给出许可,“你无需保持警戒。不要再擅自提出这种意见了。”
“当然,莫兰主人。”达妮菲回答。
女孩面无表情,但赫莉丝卓不喜欢她保持等待时若有所思的目光。
她的束缚是否会一直有效?赫莉丝卓暗忖。
在强敌环伺的莫兰家族,达妮菲就算能够做到,也不敢摆脱奴役着她的魔法禁锢。但如今的情势已经不同从前了。达妮菲在昆舍尔面前与自己的主人交谈时所刻意采用的方式没有逃过赫莉丝卓的双眼。她的家族和城市赋予了她绝对的权力,让她牢牢掌控着那些原本就属于她的东西——她的生命、她的忠诚,和包括达妮菲在内的所有财产。失去了家族和城市,它们随时都会被从她手中夺走。这个想法让她感到空虚而脆弱,如同一根腐烂的骨头。
当达妮菲决定认真探索她的束缚界限何在时,又会发生些什么呢?赫莉丝卓不由暗忖。昆舍尔是否会允许她保持对女孩的控制,亦或这名班瑞会出手干预,从赫莉丝卓手中夺走另一个东西?如此说来,昆舍尔又是否有能力释放达妮菲,将赫莉丝卓当做自己的战俘呢?
女孩从低垂的眼帘下方审视着赫莉丝卓,娴静而美貌。耐心十足。
“你要来吗?”瑞厄德问道。他站在通道的入口处等待着她。
“当然。”赫莉丝卓说,勉强压下一脸怒容。
她转过身去,背对战俘,跟着瑞厄德一同退进通向避难所的通道里。此时此刻她十分安全。就算是竭尽她的全部意志、力量和努力,达妮菲也别想从项间摘下那枚银色链坠。只要刚一碰到它,魔法就会令她肌肉僵硬,直到她放弃这个企图为止。她也同样无法让别人取下它。一旦她想要提及链坠,她的舌头就会停在口中,动弹不得。只要它还挂在她项间,达妮菲就不得不为赫莉丝卓效命,甚至会为了拯救她女主人而献出生命。达妮菲一直顺从地接受奴役,然而,就算赫莉丝卓真的打算移除链坠,她也不会在魔索布莱人面前这么做。
她和瑞厄德在通道不远处的一个黑暗而空旷小圆厅里安顿下来,由此,他们可以严密监视着靠近避难所的敌人,而又不被对方发现。他们裹在各自的皮瓦夫斗篷里面,完全融入了周围漆黑的岩石之中。尽管所有卓尔的内心都充满反复无常的混乱和贪得无厌的野心,任何有所成就的黑暗精灵在履行重要职责时都绝不缺乏耐性和钢铁般的自律。赫莉丝卓和瑞厄德就这样在警觉的寂静中等待着、看守着。
赫莉丝卓试图放空思想,专注感知周围的情况,但她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充满了种种挥之不去的念头。赫莉丝卓意识到,无论她今后境遇如何,她的成败都仅仅取决于她自身的力量、机敏,和内心的冷酷。莫兰家族的不悦不再拥有任何意义。想要得到尊重,她就必须让赫莉丝卓·莫兰的不悦变成令人战栗的东西。这全是因为罗丝决定对她最为忠诚的信徒展开试炼。从久远到不可数计的年代开始,领导着契德·纳萨莫兰家族的女性们在蜘蛛神后的祭坛上泼洒鲜血、献上宝藏,然而,莫兰家族依然毁灭在了女神随性而为的意志之下。
为什么?赫莉丝卓暗忖。为什么?
答案冷酷而空洞。罗丝的诡计不容女祭司们枉自揣度,她的试炼当然可以十分残忍。赫莉丝卓缓缓咬紧牙关,试图将这个软弱的问题驱逐出脑海。如果罗丝决定剥夺她珍视的一切来对她展开试炼,考验莫兰家族的长女是否能赢回她失去的一切,那么蜘蛛神后将会发现,她经得起这个挑战。
有兴趣谈谈吗?瑞厄德的手指闪动,比出复杂的黑暗精灵默语。
谈什么?
困扰您的问题。有什么事让您心乱如麻,女祭司。
这轮不到一名男性来关心。她回答。
当然。从来都不。
他们的目光穿过狭小的房间,彼此相接。赫莉丝卓惊讶地发现,苦涩的顺从和讽刺般的笑意同时出现在瑞厄德脸上,怪诞的表情让他面容扭曲。她仔细观察着他,试图确认他提问的动机。
相对于一名男性而言,他体格健壮,身材高挑——事实上,相对于任何黑暗精灵而言都是如此——几乎和她自己一样高。他的一头短发可谓卓尔社会中的另类,在这个陶醉于美丽事物和个人装饰的种族中显得简朴禁欲,十分古怪。卓尔在彼此交往时冷酷而务实,在梳妆打扮上却全然两样。赫莉丝卓认识的绝大部分男性都会精心修饰自己,表现出柔滑的优雅和致命的狡诈。费瑞恩就是这种类型的典范。瑞厄德却截然不同。
你的战斗很出色。她用手语说道——这不是一句道歉,不是对男性的道歉,却依然意味着什么。你本能让我死在契德·纳萨,但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为什么?
我们有个协定。你带我们去安全的地方,我们帮你逃跑。
的确,但那时我已经抛弃了我的承诺。你没必要继续遵守你们的承诺了。
也没必要不遵守。瑞厄德微微一笑,开始低声交谈。“何况救你似乎也符合我自己的利益,鉴于不到一小时之前你又救了我一命。我们互不相欠。”
赫莉丝卓轻笑起来,十尺之外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她的笑声。
我们可不个是会感恩的种族。她用手语比道。
我已经不止一次明确体会过这一点了。武技教官回答。痛苦从他脸上一闪而过,赫莉丝卓不由好奇,那个被格斗武塔的教官信任过的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会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在她开口询问之前,瑞厄德继续说了下去。告诉我一些关于贝奎舍尔的事情吧。我对此一无所知。
“依照传统,”她轻声说道,“我们的法师、剑士和牧师在学院中受训。大多数卓尔城市都是如此。你之所以对贝奎舍尔一无所知,是因为吟游诗人的训练并不公之于众。我们的秘密在女导师和学生之间代代相传。”
我以为普通的吟游诗人对贵族家庭而言没什么用处。
“贝奎舍尔不是普通的吟游诗人,武技大师。”赫莉丝卓压低声音,“我们是一个古老而骄傲的宗派,贝奎舍尔·泰尔弗瑞扎,黑暗之后的耳语者。和家族中的其他女性一样,我也是一名罗丝的女祭司,但我年纪尚幼时却被选中,花费了多年时光学习贝奎舍尔的知识。我不仅作为女祭司侍奉女神,也用颂扬我族古老歌曲的天赋来取悦她的双耳。长久以来,莫兰家族都以在每一代罗丝女祭司中培养一名贝奎舍尔为傲。”
“如果罗丝认为你的歌曲是神圣的,为什么在其他咒语都失效的时候它还能起作用?”瑞厄德问道。
“这些歌曲就像法师的法术一般,其中蕴含着属于它们自身的力量。动用歌声之力时,我无需借助蜘蛛神后的神能。只可惜,假如罗丝恢复了对我的恩宠,比起我借女神之名得以驾驭的神力而言,我在贝奎舍尔之道中的技艺根本不足挂齿。”
“无论如何,这都是个有趣的天赋。”瑞厄德嘀咕着,回头望向通往其他人所在之处的石室,“这地方看来足够安静了。我们还要等上不少时间。如果我对费瑞恩的了解没错的话,他要好几个小时才能恢复力量。告诉我,你会下萨瓦棋吗?”
尼摩紧贴在一根巨大的钟乳石的阴影之中,它只是倒挂在魔索布莱宽广洞窟的穹顶上的无数岩石利齿中的一根而已。古老的隧道和险峻的小径在城市顶端纵横交错,不少钟乳石被雕刻成充满黑暗美感的城堡和高阁,愈发凸显出它们不可一世的壮丽华美。只有卓尔才能在距离洞穴地面千尺之外的脆弱石矛之间安家落户。从这个高度俯瞰城市令人头晕目眩,即便是蝙蝠也会感到不寒而栗,但血统高贵的黑暗精灵们对此却不屑一顾。藉由与生俱来的浮空能力或是经过附魔的饰品,他们不再受到高度的困扰。然而,他们的奴隶和仆从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在洞顶尖塔中的生活对这些下等生物而言想必令人胆战心惊。
最为重要的洞顶尖塔显然经过魔法加固,以防意外坠落。除非魔法本身失效,坠落绝不会发生。但城市顶部的古老宫殿已经有不少积灰荒废了。曾经占有它们的家族在这项技艺中造诣太浅,不足以维系宫殿上所附加的魔法。尼摩潜伏在这片空阔的地区,倾身俯瞰着黑暗深渊中的目标。
费恩·特拉巴家族,魔索布莱的第三家族,坐落在尼摩下方略微偏左的地方。家族的城堡覆盖了几个高大的石笋和石柱。高塔四散分布,黑石壁垒坚实强大,但它们的真正力量却隐藏在精美的围栏和高耸的拱壁之内。裘埃拉索高地是魔索布莱最著名的贵族地区,除了位于裘埃拉索高地的家族,费恩·特拉巴家族拥有这座地下城市中最为广阔、最值得引以为傲的领地。特拉巴家族的宫殿一路攀上魔索布莱宏大洞窟的西南侧内墙,最高处的尖塔从裘埃拉索高地的阴影中伸出,顶端的高度更胜过高地本身,仿佛第三家族的主母们想要望过高地的边缘,满怀妒意地注视着那些有幸环绕在尊贵的班瑞家族周围的宫殿。
这同样也是费恩·特拉巴家族在政治策略上的写照。在魔索布莱的黑暗阶层中,只有两个家族站在特拉巴家族前面:班瑞,第一家族,以及巴瑞森·德安苟,第二家族。尼摩认为,特拉巴主母很可能怀有一颗宏伟的野心。德安苟家族尽管强大,却缺少盟友。而最强大的班瑞也陷入了几个世纪以来最为虚弱的境地。像费恩·特拉巴这种紧随班瑞之后的家族——只要他们未曾忘记第一家族千百年来不容挑战的自恃和令人屈辱的傲慢——都在暗自思索,现在是否到了合适的时机,由几个低阶家族联合起来一劳永逸地结束班瑞的统治。
“这会是一场好戏。”尼摩自言自语道。
他怀疑,在如今的局势下,班瑞将会展现出比憎恨它的对手们意料中更为强大的实力,伤亡的规模将令人叹为观止。许多强大的家族将就此倒下,班瑞不会独自迎来它的宁谧长眠。当然,这可大大有助于嘉泽莱德·朝尔辛的神眷之刃展开他的计划。
但那一幕要留作他日上演了,尼摩打算重创费恩·特拉巴家族,以防他们向班瑞家族发起挑战。甘妮·特拉巴,第三家族的主母,将会死在他的匕首之下。她的鲜血将掀起一场大规模的叛乱,由此,尼摩也将因此而胜券在握,对魔索布莱发动致命一击。
混乱的响动和铠甲的撞击声吸引了尼摩的注意。他轻轻缩进阴影,耐心等待特拉巴家族的一队蜥蜴骑兵爬过附近一株未经雕琢的小型钟乳石。这种爬行动物肤色苍白,利爪上长着富有粘性的足垫,能够吸住最为光滑的表面。魔索布莱的许多贵族家庭都使用它们在城市宏大洞窟中位置较高的地方巡逻。费恩·特拉巴以其蜥蜴骑兵小队而著名。杀手已经从他危险的栖身之处观察了特拉巴巡逻队一小时之久。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计算着他们经过的时间。
刚好准时。尼摩注意到。你们太容易被人预测了,小伙子们。
骑兵们手持十字弓和长枪,蓄势待发,排成一列绕着较小的钟乳石巡逻,检视洞窟的穹顶。不出尼摩所料,带队者转向左侧,沿着石峰的弧度向下走去,消失在视野之外。
“你应该经常改变一下路线才是,队长。”尼摩向渐渐远离的小队轻喃,“要是你们有可能突然折返,像我这种英勇无畏的家伙或许也会三思而后行的。”
尼摩轻轻一跃,悄然跳进空旷的黑暗,融进了漫无止境的夜色之中。
因为洞穴形成时的意外,特拉巴家族只占据了极少一片的城市穹顶和高空洞穴。一根巨大的石柱和两个钟乳石将特拉巴家族与天顶相连。这就意味着,特拉巴的宫殿上方存在着一处盲点。尼摩决定利用这一缺陷。他的黑色斗篷在身后飞舞飘扬,冰冷的气流吹过面颊。尼摩露齿而笑,神色野蛮而残忍,沉浸在这凌空一跃的欣喜之中。来自血脉的黑暗之火在他体内熊熊燃烧,他渴望褪去那身轻灵的伪装。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下坠时,他轻声念出能令他隐形的咒语;看到费恩·特拉巴中心宫殿长矛般的尖顶向他飞速靠近,他当即启动浮空能力,停在半空。从头顶废弃的钟乳石跃下还不足六秒,尼摩就已经落在了一座大厅刀锋般陡峭的屋脊上。没有人看见他的身形,也没有人侦测到他的行动。他潜向大厅和城堡本身的接合处,脚步如同死亡般寂然无声。
对家族上空易受攻击的事实,费恩·特拉巴的黑暗精灵们也不是毫无觉察,墙头和宫殿的圆顶上都布满警惕的哨兵,严防入侵者出现。尼摩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们。那些能看破隐形的守卫——这样的守卫还数量不少——并不习惯寻找有能力以刺客大师的潜行水准在阴影间穿梭的敌人。尼摩更关注的是家族中各式各样的魔法防护。他习惯性地使用法术武装自己,以防不同形式的魔法侦测。然而,眼下的魔法可没有这么简单。
他沿着一座方塔的陡峭斜顶爬向下方,绿色和金色的光芒在他周围不断闪烁。和许多其他家族一样,费恩·特拉巴家族也使用魔法光亮来装饰家族中的华丽尖顶和露台。尼摩压低重心,腹部贴近墙面,又下降了些许距离。他头下脚上,仔细聆听。下方应该有一个岗哨和一处通往家族领地的入口。几十年来,嘉泽莱德·朝尔辛一直在使用魔法窥探着几座卓尔城市的高阶家族,尽量探知他们的布局和防御。纤细的杀手早已认真研读过有关特拉巴家族的笔记和草图。当然,这些信息既不完整,也没有及时更新,因为城堡中有些区域彻底隔绝了所有窥探法术,而且嘉泽莱德·朝尔辛对魔索布莱家族的研究时间并不太长。原本,尼摩更希望能贿赂或俘虏一名特拉巴守卫,从而更新他的情报,但他实在无法在不变动其他安排的情况下挤出时间来完成这个步骤。
在他栖身的屋顶下方,一声轻柔的响动从露台上传了过来。两名卓尔,他推测,至少一个身着链甲。他必须动作迅速——只需一声呼喊,他单枪匹马对城堡展开的袭击就会即刻告终。带着深谋远虑的耐心,尼摩又向下挪动了一点,发现高悬的屋檐下方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回廊。在他左侧,步道连接着配有围墙的台阶,通向下面的城垛;在他右边则只有一道漆黑的门扉,门扇大敞。一名身着铠甲的男性卓尔站在他的正下方,眺望着脚下的庭院。
尼摩观察了那家伙足足三十拍心跳,一边构想着进攻的方式,一边从鞘中悄悄拔出匕首。这把兵刃用黑绿色的附魔钢材打造,在妖火中闪烁着湿润的光泽。然后,他保持着隐形状态,翻下屋顶,落在特拉巴守卫身后。
杀手双足着地,轻轻落在石板地面上。守卫作势转身,张开嘴来想要大声呼喊。尼摩用一只手捂紧对方的脸,同时将匕首深深捅进他的头颅下端,动作流畅而残酷。刃锋擦过骨骼,特拉巴守卫软倒在尼摩怀中,站着断了气。
尼摩将软绵绵的尸体放倒在地,抬头望向岗哨中的另一名守卫——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法师。特拉巴法师听见响动,于是转头观望,恰好看见他的搭档突然毫无缘由地弯下了腰,躺倒在地——尼摩依然处于隐身状态。
“泽尔兹麦尔?”他厉声说道,“怎么回事?”
尼摩跳上前去,将染血的匕首刺进法师的下颌,迫使他闭紧双唇。匕首扎穿了特拉巴士兵的大脑,法师猛烈地抽搐了两三下,浑身一颤,一命呜呼了。
“嘘,”刺客轻咝,“没什么。睡吧。”
他把法师放倒在他的同伴身边,转向通往城堡本身的漆黑门廊。
他手持短刀,穿过门廊——却被一道石墙般坚实的无形屏障拦住了去路。尼摩拧起双眉,集中精神再次尝试穿过门廊,但依然被挡在了半途。
“该死。”他嘟囔着,“禁咒。”
一个恒定的法术保护着特拉巴家族的城堡——或说是它的内部——使敌人无法踏足。尼摩能够避开或解除魔法陷阱,但禁咒却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这就解释了这道门之所以敞开的原因。尼摩暗忖。特拉巴家族对他们的魔法防御充满自信。现在如何是好?
尼摩收剑入鞘,审视着门廊。禁咒能够以多种方式为一座建筑或是一片区域提供保护,然而,如果特拉巴还想在自己的城堡里活动,他们就必须采用不必大费周章也能通过的禁咒——通行方法或许是某种徽章,也可能是一句口令。尼摩在两名特拉巴守卫的尸体上迅速翻找一番,却并未找到任何看上去可以作为徽章通过禁咒的东西。
可能是任何物品。他想道。一个斗篷扣、钱袋中一枚附魔的硬币、一只耳环,或是一条项链……
他没有时间去逐一试过。尼摩一手抓住死去的法师,将他夹在臂下,重新走向门廊,坚定意志踏了进去。这次,他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破门而出,仿佛那屏障直接消失了一般。
果然是特拉巴守卫穿在身上的某个东西。尼摩暗忖。
一时之间,他考虑在肩膀上扛着法师一路前行,以防他还需要通过城堡中的其他防护。但他否认了这个念头。隐秘和敏捷是他最好的防御,拖着一句尸体横穿城堡可谈不上低调。此外,特拉巴家族也不太可能在自家地盘上设下两道禁咒,就算他们的确设下了两道禁咒,也不会使用同一枚钥匙。他随手将法师仍在门廊旁边,钻进门去。
敞开的拱门通向特拉巴家族大厅上方一条天顶高悬的狭长回廊,大厅中排列着一扇扇颜色苍白的扎克木门扉。如果尼摩的旧地图正确无误,这些门分别通往书房、客厅、藏宝室和其他类似的房间。他将它们抛在脑后,快步冲下大厅,冲到一条通往下层的楼梯面前。一个魔法图案挡住了楼梯处的走廊,但尼摩在近到足以触发陷阱之前就察觉了它的存在。他直接从扶手上翻下去,轻轻落在下方的台阶上。楼梯转了一个大弯,带着他来到靠近特拉巴城堡中央的一条微光闪烁的黑色回廊上。这条回廊连接着家族的神殿,地面由抛光的黑色大理石铺成,但凡略有光亮,它就能像镜子一样熠熠发光。前方不远处,两名家族士兵守着一堵双扇大门,门后就是罗丝神殿。
尼摩暗自的微笑,在心中赞赏自己对时间的精准估计。主母,可能还有一两个女儿,正在神殿里向她们陷入沉寂的女神举行某些空洞无用的仪式。
尼摩小心翼翼地躲在视野之外,再次环视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接近这里。他观察着门外的两名守卫。他们看来不过是年轻军官,正在骄傲地履行守卫主母的崇高职责。但尼摩并不相信自己的双眼。他确信这两名卓尔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如果可能,他决定绕开他们。
尼摩集中精神,举起左手,手上戴有一枚黑如墨玉的戒指。这枚隐隐发着微光的暗影之戒或许是他最为有用的武器之一,戒指上附加了不少颇有助益的魔法力量。他启动了其中一种力量,融入黑暗走廊的阴影之中,从神殿大门的另一侧出现,直接闯进了特拉巴家族最为崇高的圣地。
神殿几乎填满了宏伟城堡的中心,优雅的穹顶高高隆起,以白银和墨玉勾勒出罗丝的蜘蛛圣徽。邪恶的银色光芒充满神殿,费恩·特拉巴家族为装点蜘蛛神后的祭坛而挥霍的巨额财富也因此而变得愈发显眼。然而,尼摩并未浪费时间去欣赏那些黄金饰品和镶有宝石的图案。
甘妮主母和她的两名女儿匍匐在女神高大的黑暗造像面前,匍匐在沉寂不语的罗丝面前,乞求蜘蛛神后重新降下她对特拉巴家族的恩宠。神殿里没有其他卓尔。主母显然不想让卫兵和奴役看见她和女儿们卑躬屈膝的祷告。尼摩手中关于费恩·特拉巴的情报再次道中了真相。
杀手悄悄拔出细剑,紧盯着猎物向她逼近。甘妮是一名美貌出众的黑暗精灵,身躯丰满撩人,姿态妖娆优雅,许多比她年轻一百岁的女性也相形见绌。他注意到她翠绿的长袍下闪烁着链甲的暗色光泽,不禁微微一笑。显然,失去了蜘蛛神后的保护,即使是强大家族的主母——即使她们正呆在自己的家族里——也无法感到安全。
主母停下祷告,有什么东西令她警觉了起来——某个细小的声音、阴影的闪动,或仅仅是直觉使然。她直起上身跪在原地,环视四周,防范之色溢于言表。
“希尔泽特,瓦黛玛。”她轻嘶道,“我们有客人了。”
两个女孩当即停下动作,却依然匍匐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她们警惕地环视四周。甘妮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伸手摸向一根插在腰带上的法杖。
“你是谁?”她质问,“是谁胆敢打断我们的祈祷?”
尼摩一言不发,悄然靠近。主母没有看见他,这点他可以确信,但刚刚逼近到剑锋所及的距离之内,他就感觉到房间里出现了其他存在。穹顶附近,一股不可目视的邪恶力量在半空凝聚成形。
“当心,主母。”一个声音冷冷嘶鸣,“隐身的杀手正在向你靠近。”
值得赞赏的是,费恩·特拉巴家族的主母并未畏缩。她的两个女儿匆匆站直身体,甘妮自己则退后两步,迅速挥舞法杖,说出一句指令。一团旋转不定的黑暗从法杖中飞射而出,在尼摩身后炸裂开来,变成漆黑的冰冷阴影,像饥肠辘辘的活物一样展开攻势。杀手无视了这个法术;他已经跃上前来。随着一记精准的突刺,他的细剑穿透了费恩·特拉巴主母的身躯。无形的阴影物质组成了纤长的匕首,剑锋漆黑如夜,径直刺进主母的链甲衫,仿佛它根本不存在一般。匕首在女祭司身上发挥了最为致命的效果。他将兵刃拧进她的心脏,露出而笑——尽管她依然看不见他。
“幸会,主母。”他大声说道,“堕进罗丝的黑暗地狱之后,你或许可以得到你一直寻找的答案。”
甘妮喘息一声,咳出鲜血。她踉跄后退,抓住刺进心脏的匕首,两眼翻白,然后摔倒在地。尼摩拔出细剑,转向右侧的女儿希尔泽特。与此同时,恶魔出现在甘妮的尸体上方。骨架般的生物裹在绿焰之中,白骨弯刀上释放出黑色的光芒。
显然,恶魔能够清晰地看到他,因为它立即向尼摩扑了过来,对准他的头颅狠狠挥出一剑。尼摩直接闪过,但那生物以令人震惊的速度调转剑锋,递出齐腰高的反手一击。尼摩皱紧眉头,向后逃去,暂时居于守势。在恶魔身后,他看见希尔泽特打开了一张卷轴开始吟诵,瓦黛玛则站在原地,一边用匕首保护着自己,一边弯腰去取她母亲的法杖。
“你别想活着逃出这个房间,杀手。”瓦黛玛叫道,“卫兵!到我身边来!”
尼摩听见外面的守卫开始摸索神殿的大门。他俯身前冲,避开骨魔,不愿与它缠斗。杀死守护恶魔对他而言毕竟毫无意义。时间已经所剩不多,尼摩希望能将这段时间物尽其用。他快速踏上一步,从恶魔守卫的下方滚了过去,在念着卷轴的希尔泽特身边站起身来,一边用黑色细剑挡下骨魔的弯刀,一边将匕首捅进她的腰背。希尔泽特高声痛呼,扭身闪避,但尼摩将她绊倒在地。她在地上匍匐蠕动。尼摩跟上前去,把细剑埋进她锁骨之间的凹陷处。
这次,他为自己对恶魔的忽视而付出了代价。正当尼摩试图转身避让的时候,它怒吼着挥动骨刀,在他肩胛之间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灼痛不已的伤口。尼摩咬紧牙关忍住剧痛,抢在那怪物将他一劈两半之前滚翻闪开了。
瓦黛玛大声吼出咒语,启动了母亲的法杖,将一团团阴影胡乱射向尼摩所在的方向上。剃刀般冰冷而锋利的黑色触须切开了杀手的血肉。
门卫拔剑在手,冲进神殿。他们神色冰冷,脸上毫无表情,以不可思议的快速摸索着逼近尼摩,剑尖来回移动。他们不断转动头颅,紧跟在尼摩身后;他的喘息和长靴着地的声音似乎暴露了他的位置。
我已经达成了我前来此地的目标。尼摩暗忖。
甘妮已然丧命,希尔泽特也奄奄一息。她倒在自己的鲜血之中,足跟敲打着大理石地面。他本希望也能同时干掉瓦黛玛,但恶魔和门卫——无论他们的真身究竟是些什么——让问题变得棘手,难以解决。
尼摩露出无可奈克的苦涩表情。他退后几步,借助戒指的力量瞬间消失,出现在他刚刚进入城堡时的露台附近。禁咒阻止他通过简单的次元跳跃逃离此地,杀手直接抓被起他扔在门口的特拉巴法师,冲了出去。双肩之间的伤口痛彻骨髓,腿上被阴影触手抚过的地方同样疼痛不已,但尼摩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个野蛮的胜利微笑。
“幸运的家伙。”他对脚边男性卓尔的尸体说道,“当特拉巴家族发现我是从你们守卫的门口溜进来的时候,你们会为自己已经丧命的事实而倍感庆幸。”
当然,尸体没有回答。尸体从不回答。
他望向外面城垛上方闪烁的妖火,听着城堡里响起的警报和叫喊。他希望自己能尽情享受这些声音,但追兵正在快速逼近。他叹了口气,攥紧黑色的戒指,心念一动,传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