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陈岳辰
对这里的人来说，火炬的光不够亮，火焰的舞动里没有欣喜。
大门紧闭后，只能用剩下的微弱光线来照明，否则秘银厅内部就会彻底陷入黑暗。矮人以及难民还有路可退，向南的隧道连接到巨魔沼泽的边缘，不过有斥候回报那一带近期发生许多次战斗。除此之外，还有往西的隧道通往米拉巴、往东的隧道从瑟布林河地底穿过后，可以抵达费尔巴。
但这两条路并不好走，都必须越过名为幽暗地域的天然大迷宫，而里头有许多邪恶未知的恐怖生物。
在这样的氛围下，秘银厅更显昏暗，火光淡了、少了，因为国王布鲁诺下令节省资源，为了可能无止境拖延的战役预先做准备。
他坐在石头凿成的王座上，以一层层绿色、紫色的精致布料充当坐垫。布鲁诺那一大把杂乱的胡子在不自然的光线底下看起来不像以往那么红，比较接近橘色，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胡须中明显参进许多灰白，毕竟他的身体承受了颇长一段时间的煎熬。
矮人王先前数日当中躺着就像个死人，秘银厅的高阶祭司利用治疗法术勉强保住他最后一丝气
息，然而他们认为那只是身体残存一口气，其实布鲁诺的灵魂已经蒙摩拉丁宠召，前往矮人的天国享福了。
没想到后来担任摄政王的半身人瑞吉斯灵光乍现，居然想出以自己配挂的红宝石魔坠吸引布鲁诺那双眼睛里的最后一点知觉，成功与他的意志接触，恳求他赶快回到生者的国度。
既然是个王者，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子民受难而毫无反应，于是布鲁诺起死回生，冲出秘银厅大门救援，矮人们追随国王回到家园避难，只可惜还是有许多同胞已经战死。
布鲁诺的身子虽然经过这番折腾，但看在熟人眼里却好像只是多了几根白胡子而已，他那双深邃眼睛还是精光闪闪，肩膀也强而有力，足以扛起整个秘银厅的重担。他全身上下有好几处还包扎着绷带——大多是带领大家逃进要塞时遭到兽人围攻痛击造成的。换作一般的矮人战士，说不定早就倒下了，然而纵使布鲁诺有一丁点疫疼，也没有表现于外。
矮人王披着有许多凹痕裂缝的老战甲，刻着冒泡酒杯的家传盾牌就摆在座位旁边，上头压着那把见过太多大场面、刃面凹凸不平的老战斧。那些深痕有的来自石头、有的来自敌人的盔甲，也有的来自食人魔的头盖骨。
“看到那场大爆炸的人都想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结果都只能穷摇头！”布鲁诺说话的对象是南弗多·巴斯韦利甘也就是远从米拉巴来的侏儒炼金术士。
南弗多每一步都紧张兮兮，国王见状直接往前一靠。
“小个子，快过来，”布鲁诺好声好气地说，“这不是谦虚或神经质的时候。你做得非常好，大家都以你为傲。在这里你可以抬头挺胸，懂吗？”
听见他这么说，南弗多才稍微挺直了身子、翘起头，想好好看着在王座上气度过人的布鲁诺，没想到自己又长又尖的鹰勾鼻撞上了矮人王的大鼻子，吓得南弗多又赶快缩回去。
“到底怎么办到的？”布鲁诺又问道，“听小伙子们说，你从守护者峡谷底下引了些热气上去？”
“我……我们——”南弗多赶紧修正用词，他转头望向几个伙伴，其中包括来自遥远伊珀斯湖畔、卡拉顿的派克·石肩，一位非常不可思议的矮人。
南弗多朝他点头致意，派克举起剩下的那只拳头，以嘴形叫着，“噢噢咿！”侏儒清清喉咙，又转身面对布鲁诺。矮人王已经在位置上坐好了。
“是的，我们利用金属管将地底的热气引导上去，”他响应刚才的问题，“托格•锤击手指挥官兵帮忙取回被兽人霸占的洞穴后，我们将管线铺进去，上面涂满沥青，如此一来就可以把气体灌进山洞内。之后请凯蒂布莉儿小姐以魔箭点燃，就——”
“砰！”派克·石肩忽地狂叫起来，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
“嘻嘻嘻。”绿胡子矮人尴尬地耸耸肩，大厅里原本表情凝重的矮人们都跟着他笑了起来。尽管大家都需要放松心情，但笑声维持不了太久，众人很快又陷入忧虑中。
“侏儒先生，你立了大功。”布鲁诺说，“咱们很多同胞因此得救，我听班纳克·布劳南威尔说过了。能被他亲口赞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们——桑德拉和我——觉得要找机会证明自己真的是友非敌，陛下。”南弗多回答，“也希望能尽力帮忙各位，你们对托格、辛格斯以及米拉巴矮人都很慷慨——”
“已经不是米拉巴矮人了，”托格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现在我们所有人都是战锤氏族的一份子。对于埃拉斯图侯爵，我们没有怨恨，但也不再效忠他。大家的心、灵魂、身体和锤头都属于布鲁诺王！”
在场十几名来自米拉巴的矮人大叫起来，接着大家都加入这阵欢呼。
见到子民们容光焕发的神情，布鲁诺不忍心太快打断，因为此刻是个黑暗的绝望时刻。秘银厅陷于黑暗、幽暗地域也充斥着黑暗。笼罩矮人族的暗影就像卓尔女祭司的心一样，是个无底洞。只要能有光，哪怕是一点点而已，也令人舒坦许多。矮人们抛头颅洒热血、凯蒂布莉儿与沃夫加英勇奋战、还有瑞吉斯以摄政王身分做出的各种睿智判断，都阻止不了面对兽人大军的颓势，大家只能被堵在地道中、被挡在出去只会白白葬送性命的海浪般敌阵里。布鲁诺的子民死了不知几百人，来自米拉巴的移民也已经减少三分之一。
今天布鲁诺接见了几位重要人物，例如来自费尔巴的屈德·迈克努科历司，他正因为失去好友尼克威利格而悲叹不已，还有伊万以及残而不废、对自己断了手臂这件事一笑置之的派克·石肩。
矮人王也去见了班纳克·布劳南威尔将军，他在旁人认为几乎不可能的条件下，成功守住守护者峡谷北面的高地。之所以由国王去见他、而不是他来谒见，原因在于班纳克根本动不了。
撤退时他坚持亲自断后，受了重伤，被兽人的长矛戳碎了脊骨，祭司们的治疗法术也无法回复他双腿的功能。班纳克还在床上休养，等人制作一台适合的轮椅，这样他才有办法到处晃。
布鲁诺见到他的时候，班纳克的情绪并不好，但他的斗志却没有动摇，并不那么关切自己的伤势，反而惦记着战死沙场的弟兄。这反应在布鲁诺的预料之中，毕竟布劳南威尔是战锤血脉中显赫的一支家族，不仅武艺高强，忠肝义胆更是无人能及。
即便班纳克的腿再也没办法动也不打紧，布鲁诺很肯定这位将军可以找到别的战场，不会因此失去舞台。
最后谒见的就是南弗多了，招呼过后布鲁诺请大家回去，他心里还挂记着另外一个该见的人，只是这人得私底下谈谈，虽然第伯多夫坚持时时刻刻都得有两名开膛手成员跟在国王身边，不过布鲁诺仍叫护卫退下，自己进入光线黯淡的走廊尽头，轻轻敲了房门，然后推开走进去。
瑞吉斯坐在书桌前面，一手端着下巴，另一手拿着羽毛笔，桌上羊皮纸用酒杯形状的纸镇压住，却还是不断地往上蜷曲。布鲁诺点着头进去，在半身人那张软床一角坐下来。
“馋鬼，你最近吃得太少了，”他笑着说。布鲁诺伸手从衣服内里掏出一大块蛋糕，看似漫不经心地朝半身人抛过去，瑞吉斯接住之后却一口也没咬，直接搁在旁边。
“呸！你再这样下去，就要改名叫饿死鬼了！”布鲁诺不耐烦地指着蛋糕厉声道，“快点给我吃！”
“我还有很多张要写……”瑞吉斯一边说一边将纸镇拿开，结果羊皮纸翘起来，刚刚沾上的墨水开始流动，他看见以后赶快将纸摊平，慌忙地用嘴巴想吹干。
“不管有什么事情，直接告诉我不就成了——”布鲁诺说。
半身人一听，回头看着他。
“你到底在伤心个什么劲，馋鬼？”矮人王问，“你不是做得很漂亮吗？一点问题也没有，那些将军全部都这么说。”
“嗯，战争就是这么一回事。”
“是我叫他们不要回来的。”半身人从椅子上跳下来，挥着粗短的双手开始解释。他来回踱步、
口里喃喃自语，彷佛想将胸中积郁的所有苦痛瞬间释放出来。
“是我叫他们守着山顶，明明可以要班纳克他们回来的，早就可以了！如果我没拖到最后，是不是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呸，这种事情谁能告诉你答案？”布鲁诺吼道，“打完了的仗，谁都可以当军师。重点是正在打的仗，能不能做到最好。”
“但是我可以下令让他们回来，”半身人还是坚持，“我应该召回他们，但是我没有！”
“哦？所以当初你就已经知道兽人有多少兵力？还知道会忽然从西边冒出一万个臭兽人钻进谷里？”
瑞吉斯眨了好几下眼睛，答不上话。
“你们都一样，啥也不知道，班纳克也是。”布鲁诺也不死心，“他自己也没有想下来的意思。摸清楚敌我差距以后，咱们不也尽了全力救人吗？救到很多！真要追究的话，这下子整个北方几乎都送给那些畜生了，是不是？战锤氏族可以这样把土地拱手让人是吧！”
“敌人太多……”瑞吉斯才开口，布鲁诺马上呸了一声。
“馋鬼，我们逃跑了！战锤氏族面对兽人怎么可以转头逃跑！”
“但是敌人太多了！”
布鲁诺笑着点点头，瑞吉斯这才明白中了矮人王的激将法。
“就是敌人太多，所以我们只能尽力而为。难道你以为兽人都到家门口了，我会愿意要大家躲起来吗？是因为别无选择啊，别无选择！就算我自己来，也一样是叫班纳克坚持下去。只不过我应该会自己跑上去陪他！”
瑞吉斯抬头看着他，感激地点点头。
“对咱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布鲁诺继续说道，“要出去再跟他们打一架？还是从东边出去想办法杀到瑟布林河岸边？再不然往南？说不定有机会来个前后夹攻？”
“南边吗？”瑞吉斯低声说，“我之前派了五十人陪同盖伦·福斯回去奈斯枚一探究竟。”
“凯蒂布莉儿告诉我了。这件事情你的处理也很妥当，我很赞同。虽然一想到当年奈斯枚的家伙怎样对待我们，还有后来他们居然对坚石镇不闻不问，我就懒得管他们死活，反正不就一群石头脑袋？跟石头一样硬梆梆——只不过住在隔壁也没办法，总是得去帮一帮。在我看来，你已经尽力了。”
“现在可以做得比较多一些。”瑞吉斯有了主意。
布鲁诺抓抓红色胡子，想了一下。
“或许是可以，”他也同意，“派个几百人去南边看看，说不定就会有新的机会。值得一试。”说完之后，矮人王看着瑞吉斯，知道半身人朋友终于卸下罪恶感的重担、温柔的棕色眼珠中又闪着坚毅的光芒，总算是松了口气。
“派托格带着米拉巴来的矮人去？”瑞吉斯建议道，“他们很配合，而且对地面跟地底的战斗方式都相当媲熟。”
布鲁诺不肯定是否该这么做。托格、辛格斯等等来自米拉巴的同胞确实相当厉害，也因此已经为秘银厅完成许多特殊又艰困的任务。此时似乎该让他们有机会在秘银厅中好好休息，并且与这里的居民交流、熟识。
其实战锤氏族打败烁影和灰矮人、取回秘银厅，也不过是几年以前的事情。
他没有当场表示自己的顾虑，半身人在之前那段时间里的处事决断的确恰到好处，布鲁诺很清楚他的意见值得参考。
“走吧，馋鬼，”矮人王露齿而笑，“去看看伊万跟派克好了，也许他们可以联络到我们没想过的帮手。”
“卡德利？”
“我想到的是月森林的精灵。”布鲁诺解释，“那对兄弟来秘银厅的路上好像有经过月森林。假如可以叫精灵从瑟布林河的另一头用弓箭和魔法支持，效果应该不错。”
“但要怎么和他们取得联络？”瑞吉斯问，“我是说精灵，有地道可以到那么远的东北边吗？”“你想派克一开始怎么和伊万跑到那里去的？”布鲁诺很夸张地眨眨眼睛，“按照伊万告诉我的，跟树干啊、树根之类的有关系。咱们这是看不到什么树干，不过树根挺多的，对不对？”
瑞吉斯装出派克那种怪腔怪调回答，“嘻嘻嘻——”
屈德·迈克努科历司蹶着唇，一根手指摆在嘴前反复强调着，提醒矮人弩炮队绝对要保持安静。
贝兰·布劳南威尔学着他的动作，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示意队员们安装的动作放轻些。弩炮装置在长廊门框上，是秘银厅对外的主要防御兵器，可调节的机身足以应付各种场合。
在东面靠近大河处，听得见水流打在石头上的声响，这是弩炮最大的舞台，因为隧道离开秘银厅边界区块后便会往下延伸至幽暗地域内。即便歌舞升平之时，弩炮也常派上用场，多半用于对付土巨怪、移位兽、以及其他潜伏在黑暗世界里的生物。
屈德自愿驻扎在此。
守护者峡谷的大门遭到敌人封锁以后他就赶过来，从此处穿过幽暗地域的上层可以连通到费尔巴要塞，也就是他的故乡。关卡处大门外面覆着铁皮，设计成可以迅速紧闭并且卡死。瑞吉斯摄政期间派出的使节团也是从这道门出发，他们会赶往费尔巴要塞谒见艾默瑞斯·战冕，转述屈德与尼克威利格、还有他们车队的遭遇。
屈德在这里站岗时间很长，还常常轮两班，就算休息时间他也都一直待在这里。唯一一次回到秘银厅里面就是接受布鲁诺王召见那天，会面结束之后他又立刻回到岗位上，可是一回来就听到这里的弟兄报告东边有动静。
他与大伙站在一起，心里不禁有些焦虑。难道奥伯德又展开一波攻击了吗？或者是幽暗地域的怪物想来找东西吃？会不会使节团回来了呢？
出了这边的关卡，顺着斜坡下去，有一个大致上呈圆形的天然地底洞穴，从那里延伸出好几个通往不同方向的隧道，就是那边传出动静。
矮人驻军已经准备好大开杀戒，弩炮旁边有几个士兵搬出几大桶燃油，一旦真有敌人来犯，他们
便会立刻将桶子滚到下面的洞穴，将油洒满一地，然后再用弩炮击发出冒着火的沥青，就能立即点燃一片火海。
贝兰·布劳南威尔朝屈德与负责油桶的士兵比了手势，表示弩炮已经就绪。矮人们屛息以待，还有好几人趴在地上耳朵靠着石头听。
下面确实传来声响，圆形大洞连外的某一条甬道里有东西在移动。
他们悄悄地将一桶油拱到斜坡顶端处，一个年轻矮人蓄势待发，肩膀靠在桶子上，随时准备将它撞下去。
屈德的视线顺着门框、越过桶子上方射进黑暗中，察觉到底下有火光摇曳。桶子后面的年轻矮人也发现异状，低呼一声就要出手。
不过却被屈德伸手一指、蹙起眉头拦阻了。又过一会儿，大家都庆幸没莽撞行事，因为他们居然听到一个声音说，“呸，你这满身猪臭味只会鬼叫的家伙，害咱们又绕回原地了！”
“才怪，你这自己妈妈看见都会哭的废物！这根本不是我们走过的地方！”
“猪头，咱们已经第四次经过这里了！”
“听你放屁！”
屈德与身边的伙伴窃笑起来，然后朝底下一吼：
“嗯哼……要是你们已经走过这边四次，前面三次没听见你们鬼吼鬼叫穷嚷嚷还真是奇怪，你们几个啤酒肚大胡子知不知道自己差点被一箭穿心！”
大洞那一头瞬间鸦雀无声，火光也跟着熄灭。
“嗯，这下子才懂得别吵别闹吗？”屈德问，“给我滚出来见人，管你是战冕氏族还是战锤氏族都一样！”
“战冕！”底下有人大叫，屈德听见这声音，忽然对声音主人有了印象。
“战锤！”另一个声音响起，其他驻军听了认出是鑫戴尔·松饼头。这位矮人身分可多了，是瑞吉斯派出去的使者之一，也是秘银厅的年轻祭司。他哥哥就是鼎鼎大名的卡迪欧，鑫戴尔同时还是个非常厉害的烤饼师傅。
下面岩洞内又亮起火光，几个身影窜出来爬上坡。距离拉近后，屈德看见了一位好久不见的老朋友。
“杰康瑞·阔腰带！”他叫道，“距离上次见到你都不晓得隔了几顿半身人大餐的时间啦！”
“啊，屈德！”杰康瑞一边响应，一边带着包含鑫戴尔在内七人进入秘银厅领地内，可是没看见另外一位使者。杰康瑞身上的重甲以厚皮革为底、盖上黑灰色的金属片，头盔形状像个碗，但上面有一条隆起，盔缘下露出几缙白头发。相比之下他的胡须算是整齐，金色中带有几丝银线，结成相当独特的办子样式。与其姓氏相称的腰带的确又大又阔，镶着珠宝装饰，闪闪发亮。
他将手肘搁在兵器上继续说道，“听说你弟弟的事情了，真遗憾。”杰康瑞拍拍屈德肩膀，那手掌感觉与石头一样硬。
“嗯，杜根挺乖的。”
“也很忠诚，你们家族可以引以为傲。”屈德举起手，表情落寞地捏了捏对方那只粗壮手臂。
“你应该是受了艾默瑞斯王的命令带好消息过来的吧？”过一会儿他开口，“事不宜迟，赶快去谒见布鲁诺王。”
“嗯，打铁趁热。”
两人与鑫戴尔加快脚步，其余费尔巴矮人则在他们后面排成一列，不过在穿越秘银厅内部的路途上，越来越多战锤氏族的官兵也加入队伍中。
等到他们离开下城区爬上主信道朝着布鲁诺所在位置出发时，总共将近有五十人。矮人们窃窃私语、交换各据点的近况，也有人抢先一步去禀报来使晋见。
“尼克威利格人呢？”杰康瑞靠到屈德身旁问。
“还在外头，”屈德回答时掩不住心中凄凉情绪，”他一个人去了东边的山上发信号。出发时，他就知道自己很难再回到秘银厅了。可是他——应该说我们两个都一样，觉得布鲁诺王尽其所能地为我们的亲人、弟兄报仇，我们也就同样要尽自己所能去回报。”
“说得好，”杰康瑞叹道，“只不过尼克威利格现在还没回来的话，恐怕会死在外头。”
“唉，至少死得轰轰烈烈，”逹德说，“矮人所求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
“的确是。”杰康瑞附和着。
“这边、这边。”鑫戴尔领着他们。
一行人终于走进谒见厅，大门早就敞开，国王已经在高位上等待他们到来。
“布鲁诺王，容我引见杰康瑞·阔腰带，”屈德一鞠躬说，“他们角河·阔腰带家族是艾默瑞斯王的近亲。杰康瑞本身就是战冕国王的侄儿，也是他最宠信的大臣。战冕王有五个儿子，他可以说是第六顺位的继承人选。”
“到底是第六位、还是第二十五位，得看我们国王最后怎么想。”杰康瑞眨眨眼，“战冕王的心意，谁都猜不透。”
“那叫睿智。”布鲁诺说。
“陛下，依据您的使者对艾默瑞斯王所言，秘银厅这次碰上的敌人是兽人王奥伯德·众箭？”杰康瑞问。
“如果消息没错，就是他。”
“布鲁诺王，请一定要提防奥伯德，以兽人而言他相当狡猾，千万不能大意。”
“他已经把咱们关在地底下了，”布鲁诺说明当前形势，“东边面向瑟布林河的大门也一样不能打开。”
“费尔巴的斥候也留意到了，”杰康瑞回答，“巨人与兽人合作，在西岸建立了防御工事。”
“咱们被兽人从西边守护者峡谷压回来，”布鲁诺坦白，“以前从来没想过战锤氏族会被那些臭家伙赶跑。只不过他们人多势众，成千上万。”
“而且奥伯德是个懂得兵法的兽人，”杰康瑞继续说，“布鲁诺王切勿低估对手，他将战锤氏族困在地底后，不可能不想法子攻破大门。”
“想进来得付出代价。”
“我相信会是很重的代价，布鲁诺王。”
“南边的隧道最近不平静，”国王道，“不过打的是臭巨魔，不是臭兽人。目前战况还不激烈。”
杰康瑞抚了抚金中带银的胡须说：“银月城埃拉斯卓女士已经提岀警语，表示巨魔沼泽的怪物展开攻势，对于偏南各城镇都有很大威胁。恐怕这次会是前所未有的大战。尤其奥伯德那家伙不可能按兵不动，也不可能放着秘银厅不管，按照我们以前和他周旋的经验来看，既然南边已经开打，就必须预备在北、东、西边有更大的一波出现。奥伯德把战锤氏族逼进山洞，并不代表各位躲在里面就平安，即使要赔上他所有的兽人、哥布尔和不知从哪找来的巨人，也一定会想打下来。”
“兽人就是蠢。”屈德低声道。
“蠢归蠢，但也蠢得可怕，”布鲁诺说完望向身边两位参谋，接着直望着杰康瑞，“那么，费尔巴对此事有什么回应？”
“多谢陛下直言不讳，”杰康瑞闻言又深深一鞠躬，“这次前来是要请陛下毋须担心，费尔巴会作为秘银厅的后盾直至最后一刻。我们会在财力与人力上加以援助，目前已经有几百人在瑟布林河地底开凿隧道，保全两地之间的联络。隧道的畅通与安全交由我们负责，您不必多虑。”
布鲁诺听了点点头，却又比了个手势让他继续说，希望听到多一些。
“这条隧道主要用于交易、补给，”杰康瑞见状继续禀报，“艾默瑞斯王特别交代我转达，倘若秘银厅有任何需求，费尔巴这边会将订单全数承接，不收取任何佣金。”此话一出，布鲁诺脸上冒出忧虑神情，谒见厅中战锤族人也同感不安。
“你们也需要出口货物吧？费尔巴可以成为你们的市场。”杰康瑞说。
“听起来意思是奥伯德抢走的土地，就这么让给他了。”布鲁诺沉声道。
会晤开始以来，杰康瑞第一次显得心神不宁。
“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艾默瑞斯王认为想要击退兽人大军，恐怕要花上一段时间。”杰康瑞试着解释。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反击？”
“开战时刻一到，费尔巴矮人一定会来帮忙，和战锤氏族并肩作战。”杰康瑞强调，“布鲁诺王，请相信同为德尔荣血脉的矮人，费尔巴与各位是一条心。时机成熟时，我们绝对不会躲起来。不过阿达巴要塞的数千人要动员起来，就会花上比较长的时间。”
三座矮人要塞齐心收复失土的壮举，听得布鲁诺内心激动了起来，然而他并没有漏掉杰康瑞话语之中的灰色地带——显然附近各城邦都已经注意到兽人大军的动向，也开始讨论对策，但他们对于应该、甚至是“能够”做什么，还没有达成结论。
“同时，我们开通隧道以后，可以确保战锤氏族的货物经由费尔巴到达外界。”杰康瑞继续说明他们的计划，然而布鲁诺既不喜欢那种发展，也根本没有想过要走到那一步，所以只是简单地点着头敷衍。
“那兽人……不是一般的兽人。”沃夫加这么说。
将近七呎高的他，在冰风谷苔原那样的蛮荒环境中成长茁壮，所以一直认为一般的人类或者兽人，力气绝不会比自己大。但没想到将桑德拉·星耀一剑劈成两半的那个狰狞怪物竟如此厉害，居然肩膀一撞就能将自己弹飞。
凯蒂布莉儿完全明白他的讶异和沮丧，贝奥尼加之子在单纯的蛮力比拚之中从来没有落于下风
过，就算对象是巨人族，也很难轻易将他这样压制住。
“据说那就是奥伯德·众箭本人。”
“他和我迟早还要碰上的。”沃夫加那双水晶般的湛蓝眼珠闪出光芒，呼应着他的决心。
凯蒂布莉儿缓缓走到野蛮人身旁，伸手替他拨开沾在脸上的金发，然后要他看着自己。
“千万不要冲动，”她柔声道，“不要担心，我们可以收拾掉奥伯德，但要以大局为重。所有兽人都会被打败，他也不例外。可是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恩怨，有比自尊更重要的东西。”
沃夫加微笑回答：“说得对，可是你应该先说服自己才来说服我。现在知道他有多难缠了，你其实也希望他赶快再走进能够瞄准到的范围吧？”
凯蒂布莉儿忍着没笑，那双湛蓝眼珠与野蛮人一样闪着光。
“我的确想跟他再过几招，”她坦承，“但并不打算用弓箭。”
她的视线落在左腰挂着的魔剑卡基德上。这柄剑曾被人称为“切割者”，足见它削铁如泥的威力，凯蒂布莉儿确实曾以此剑劈开坚硬的岩石。
奥伯德身上那套魔法铠甲当然不同凡响，不过碰上切割者是否还能抵得住呢？两人赫然发现彼此相距只有几吋而已，可以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息。
凯蒂布莉儿打破僵局，淘气地拨开沃夫加垂下的头发，接着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吻。友谊的吻，没有更多情感藏参杂其中。
对她自己而言这意谓着一个抉择。
沃夫加报以笑容，却没有她那么肯定。
“咱们是不是应该叫人从隧道爬上去？”一个声音从凯蒂布莉儿背后传来，她转头看见养父布鲁诺与瑞吉斯一前一后进入房中。“知己知彼才有办法和对方周旋。”
“反正是兽人，”沃夫加说，“跟你打赌他们没想这么多。”如果不是因为兽人表现出异常的战略思维，野蛮人这玩笑话就能逗乐其他人。
可是显然这次的敌人知道利用地形掩护，逼得班纳克的部队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中，差点害他们全军覆没。
“现在对这些兽人，得要眼见为凭才安全。”布鲁诺叹道，“我可不敢再低估他们的本事了。”
一旁瑞吉斯有点局促不安。
“其实现在已经算是很光彩了，”凯蒂布莉儿注意到半身人反应便立刻开口，“伤亡虽然惨重，却可以说是苦战得胜。”
“但是我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布鲁诺说。
“本来就不可能有更好的结果，”她分析时望向半身人，神情中写着满满的赞赏，“太快躲进来，就没机会摸清敌人的阵容有多庞大，假如我们当初直接撤退，后来不知道会遇上多可怕的围攻。怎么能像现在这样对于敌军的规模、士气有所掌握？人家已经找上门来了，我们不得不打，能像现在一举削减这么多对方的士兵，应该要庆幸了。多亏了南弗多他们帮忙，不然结结实实与兽人正面冲突的话，就算是在秘银厅的隧道里面靠机关防守，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说得很对，乖女孩。”布鲁诺仔细思考半晌，“兽人还想打的话，好歹咱们能猜得到他们有什么招数。”
“所以别气馁，整装待发，好好跟他们拚了！”沃夫加低呼。
“噢噢咿！”瑞吉斯突然大叫，吓得三人直瞪着他。
“话说回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凯蒂布莉儿忍不住问。
半身人耸耸肩解释，“感觉就很好用啊。”
没人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