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旅行的猫熊
“布鲁诺还在生他的气。”瑞吉斯对崔斯特说。托格和辛格斯已经走在他们前面去寻找熟悉的小径，因为矮人们相信他们正在接近他们的老家米拉巴。
“没有。”
“他的怨恨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
“他也爱他的养子。”崔斯特提醒这个半身人说：“的确，当他第一次得知沃夫加离开时，他很生气，那时世界似乎真的很黑暗。”
“我们都挺生气的。”瑞吉斯说。
崔斯特点点头，没有提出异议，尽管他知道半身人没全说对。沃夫加的离开让崔斯特难过，但并没有激怒他，因为他太了解这一切了。沃夫加带着丧妻之痛，他没有看到她所有的痛苦，这让他非常沮丧。接下来，沃夫加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他曾经深爱的女人凯蒂布莉儿嫁给他最好的朋友。当时的环境对沃夫加并不友好，并且深深地伤害了他。
但这不是致命的，崔斯特知道，尽管有不愉快的回忆，他还是笑了，沃夫加已经开始接受他过去的失败，除了对大厅里伙伴们的爱之外别无他物。但他决定向前看，在他的祖先中找到他的位置，他的妻子，他的家庭。
因此，当沃夫加启程前往东方时，崔斯特并没有心怀愤怒。而在第二年秋天，沃夫加回到冰风谷的消息传回秘银厅时，这个消息甚至让崔斯特的心大为振奋。
他不敢相信四年已经过去了，时间似乎只过了一天，然而，当他想到沃夫加的时候，又感觉他好像已经离开了一百年。
“我希望他一切都好。”瑞吉斯说，崔斯特点点头。
“我希望他还活着。”瑞吉斯补充道，崔斯特拍了拍他朋友的肩膀。
“今天。”托格·锤击者站在一块突起的岩石高地上宣布。他指了指身后和左边。“一只鸟走了两英里，一个矮人走了四英里。”他停了下来，咧嘴笑了笑。
“一个肥胖的半身人只走了一英里。”
“他昨晚吃了太多口粮。”辛格斯补充说，挪到了他的老朋友那里。
“那就让我们快点到门口去吧。”崔斯特说，用严肃的语气中淡了大家的笑声。
“如果马吉安·埃拉斯图还保持他以前的态度，我希望在夜幕降临之前就能离开这里。”
两个矮人交换了一下关切的眼神，回到原来的家让他们的兴奋之情受到了一种严酷的提醒，那就是多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情况并不理想。他们，连同他们的许多亲属，米拉巴一半以上的矮人，因为与布鲁诺国王的争端而抛弃了埃拉斯图和他的城市。在过去的三年里，更多的米拉巴矮人，德尔荣矮人，来到秘银厅加入他们的行列，但并不是所有把布鲁诺称为国王的米拉巴矮人都同意托格担任使者前往米拉巴的决定。
不止一个人警告说，埃拉斯图会把托格和辛格斯用铁链绑住，丢进监牢。
“他不会赶你走的。”托格坚定地说。“埃拉斯图是个固执的人，但他不是傻瓜。他想要回他的东部贸易路线。他从来没有想过银月城和桑达巴会站在秘银厅一边。”
“那就让我们拪目以往吧。”崔斯特只能让步，然后他们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不久他们就在兴奋的矮人和人类守卫的簇拥下通过了米拉巴的大门。迎接他们的是欢呼声——甚至包括对崔斯特的。就在短短几年前，布鲁诺在返回秘银厅的路上经过米拉巴时，崔斯特还被禁止入内。在任何一个同伴都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一惊喜之前，这四个人就发现自己来到了埃拉斯图面前，这是一个极不寻常的情况。
“托格·锤击者，我从来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你。”老领主说道，而且他看起来比托格离开的时候要老得多，语调有如精灵火焰舞动般温暖。
托格一向注意自己的地位，和辛格斯一样，他们都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们以布鲁诺国王使者的身份前来，既是为了感谢你对我们的警告，也是为了回应你的求见。”
“是的，我听说进行得很顺利。”埃拉斯图说，“我是指奥术兄弟会的使者。”
“地上到处都是魔鬼的羽毛。”托格向他保证。
“你当时在场？”埃拉斯图问道，托格点点头，“我希望能为米拉巴带来骄傲。”
“噢，但是您别想多了。”矮人回答，瑞吉斯吸了一口凉气。“也许有一天，我会去九渊魔狱，然后回来，再为米拉巴歌唱。但现在我的斧头只为布鲁诺国王和秘银厅而挥舞，你们知道的，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有那么一瞬间，埃拉斯图似乎要对托格大喊大叫，但他压抑住了自己的愤怒。“米拉巴不再是你离开的那座城市了，我的老朋友。”他转而说道，崔斯特再次感觉到他甜美的语调正在撕裂他外表的伪装。“我们成长了，即使不是在规模上，也是在理解上。看看你的黑皮肤朋友，就在这里，站在我的宝座前。”
托格窃笑道，“如果你再宽宏大量一点，摩拉丁就会俯下身来吻你。”
埃拉斯图因为矮人的讽刺而不悦，但他努力使自己恢复到平静的姿态。
“我对我的承诺是认真的，托格·锤击者。”他说。“完全赦免你和其他任何去过秘银厅的人。你可以恢复以前的地位——事实上，我会在米拉巴之盾内部给予你嘉奖和晋升，因为正是你勇敢的决心使我跨越了自己的围墙，超越了狭隘视野的局限。”
托格再次鞠躬。“那就感谢我和我的孩子们，接受现在和将来的一切吧。”他说。“我效忠布鲁诺，我的国王和朋友。秘银厅所希望的是，让过去的……不愉快都过去。兽人已经被驯服得很好了，你们去东边做生意，我们来西边做生意，现在这条路线很安全。”
埃拉斯图倒在他的宝座上，看起来十分泄气，又一次濒临尖叫。他转过头看着崔斯特说：“欢迎来到米拉巴，崔斯特·杜垩登。你们已经很久没有欣赏过我们这个辉煌城市的美景了。”
崔斯特鞠了一躬回答说：“我常听人说起米拉巴的美丽，对此我深感荣幸。”
“当然，你可以不受限制地进出。”埃拉斯图说。“你们所有人。我还会为布鲁诺国王准备了一份合约，你可以在北风把道路埋入厚厚的积雪下之前把合约拿去交给他。”
他示意他们离开，他们非常乐意地答应了，当他们走出会客室时，托格喃喃地对崔斯特说，“他非常需要这笔交易。”
事实证明，这座城市对托格和辛格斯的态度，就像这座半地上半地下城市的结构一样复杂。每遇到两个矮人，前米拉巴矮人都会发现其中一个明显带着看背叛者的怒容。而在上层的人类中，很少有人会去看托格，尽管他们的目光放在某个黑暗精灵的身上肯定很不舒服。
“这一切都是一个诡计。”瑞吉斯评讬道，当时一个老妇人在蜿蜒的道路上和崔斯特擦肩而过，而她厌恶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不全是。”崔斯特回答，虽然辛格斯点头同意，托格脸上却明显带着烦躁的表情。
“他们预料到我们会来，并为此进行了练习。”瑞吉斯争辩道。“他们推着我们去见埃拉斯图，不是因为他对我们的到来感到很激动，而是因为他想在我们知道米拉巴的怨恨之前迎接我们。”
“他让我们进去了，这还是令人高兴的。”托格说。“看来我们把他们伤得很厉害，当我和我的孩子们离开时，我们在镇上切开了一个长长的发臭的伤口。”
“傲慢的矮人，太棒了。”辛格斯面无表情地说。
“伤口会愈合的。”崔斯特说。“时间会治好一切的，埃拉斯图现在已经给它涂上了药膏，对我们表示了热烈的欢迎。”说完，他微微鞠了一躬，向两个上了年纪的人行了个礼，他们毫不掩饰，轻蔑地瞪着他。崔斯特那礼貌的问候让这对夫妇发出一阵厌恶的抱怨，他们气呼呼地转过身匆匆离去。
“经验之谈。”瑞吉斯冷冷地说。
“我经常被人嘲笑。”崔斯特同意道，“虽然我的魅力每次都能征服他们。”
“或者是你的弯刀征服了他们。”托格说。
崔斯特咯咯地笑了起来，就这样算了。他已经知道，这将是四个人在米拉巴的这一段时间内分享的最后一次笑声。尽管埃拉斯图承诺热情好客，但在米拉巴受到的欢迎很快就会证明与布鲁诺的希望背道而驰。
很快，他们乘坐大型电梯下到了小镇的下层，矮人们对崔斯特的蔑视程度不亚于上面的人类。卓尔看够了。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冬天很快就要来了。”崔斯特对托格和辛格斯说，“你们的城市就像你们常常告诉我的那样美妙，但我担心我的出现会妨碍你们从秘银厅带来的善意的愿望。”
“哼，他们会闭嘴的！”托格坚持着，他似乎非常愤怒。崔斯特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这是为了布鲁诺国王，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我。”卓尔解释道。
“我的理由不是假的。通往冰风谷的小路很快就不能走了，通常在冬天到来之前。我想在春天雪融之前看到我的老朋友。”
“我们现在就要走吗？”瑞吉斯插嘴说。“他们答应给我准备一顿美餐。”
“那么你们就去吃一个吧。”托格说着，把他们领向了最近的一家小酒馆。
但崔斯特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过来，托格转身看见卓尔在摇头。“可能会出现一场骚乱，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外面天黑了。”托格争辩道。
“从我们离开秘银厅开始，每天晚上都是黑暗的，正如我们所料。”卓尔带着善意的微笑回答道。“我不怕黑夜。许多人称黑夜是属于卓尔精灵的，而我，毕竟是……”
“但我怕，而且我很饿！”瑞吉斯争辩道。
“我们的背包一半都装满了食物！”
“都是干面包配咸肉，没有多汁嫩滑的……”
“他会一路呻吟到冰风谷。”托格警告说。
“路漫漫其修远兮。”辛格斯补充道。
崔斯特知道自己被打败了，他只好耸耸肩，跟着矮人们进了小酒馆。果然不出所料，崔斯特走进门的那一刻，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他。酒馆老板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崔斯特意识到，埃拉斯图已经发出命令说，他们必须为黑暗精灵服务。
他没有争辩，也没有强调这一点，让托格和辛格斯去吧台买食物，而他和瑞吉斯则坐在最偏僻的桌子旁。这四个人整顿饭都在忍受着其他十几个顾客的怒视。即使这让瑞吉斯感到困扰，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从不从盘子上抬起头来，除了寻找下一份食物。
这顿饭自然不是悠闲自在的，酒吧老板和他的侍女在制作食物和清理空盘子方面表现出了极大的效率。
这正适合崔斯特，当最后的骨头和面包屑被移走后，瑞吉斯拿出烟斗，开始在桌子上敲打，卓尔精灵把他的手放在烟斗上，一动不动。他淡紫色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半身人。
“我们该走了。”他说。
“米拉巴在这个时间是不会开门的。”托格抗议道。
“我打赌他们会的。”崔斯特回答，“为了让一个黑暗精灵离开。”
托格很明智地拒绝了这个赌注，当城市的大门打开时，崔斯特和瑞吉斯告别了他们的矮人同伴，往夜色中走去。
“比起你，这更让我烦恼，不是吗？”瑞吉斯问道，身后城市的灯火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黑夜确实不适合你，你应该睡个柔软的床，再吃顿好饭。”
“不。我不是在说这个。”半身人郑重其事地说。
崔斯特耸耸肩，好像这不重要，当然，对他来说不重要。他在许多地表城市都受到过类似的待遇特别是在他来到地表的头几年那时他的名声还没有传播开来。
尽管米拉巴民众对矮人和秘银厅也怀有怨恨，但与崔斯特早期的情况相比，现在已经变得轻松多了，那时他甚至不敢接近一座城市的大门，否则就会面临生命危险。
“我想知道十镇现在是否有所不同。”一段时间后，当他们在一个隐蔽的山谷里扎营时，瑞吉斯说。
“有所不同？”
“也许更大，有了更多的人。”
崔斯特摇了摇头，认为这不太可能。“要穿越那不易驯服的土地，是一段艰难的旅程。毫无疑问，我们会发现路斯坎会变得更大，人也会变得更多，除非瘟疫或战争造访过它，但冰风谷是一块几乎没有被时间所触及的土地。现在的情况和几个世纪前一样，一些小城镇只能围绕三个湖生存，沃夫加的部落和其他各个野蛮人部落跟随着驯鹿迁徙，这种现状已经超出了人们的记忆。”
“除非战争或瘟疫使它们空空如也。”
崔斯特又摇了摇头。“如果冰风谷的十个城镇中有一个或全部被摧毁，它们将会很快重建，那里的生死循环将恢复平衡。”
“你听起来很肯定。”
这让卓尔游侠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像冰风谷这样永恒的土地确实给人一种安慰，在这个传统代代相传的地方，大自然的节奏至高无上，季节是唯一真正的时钟，给人一种慰藉和归属感。
“世界就在冰风谷这样的地方扎根。”崔斯特说，既对自己说，也是对瑞吉斯说。“路斯坎和深水城的所有骚乱，都受到短暂统治者心血来潮的影响，在那里无法扎根。冰风谷不为统治者服务，除非是托瑞尔自己，而托瑞尔是一位耐心的女主人。”他看了看瑞吉斯，咧嘴笑了笑，好让气氛轻松一点。“也许一千年以后，一个半身人在都尔登湖岸钓鱼时，会偶然发现一件古老的骨雕，并在上面看到瑞吉斯的标记。”
“继续说，朋友。”瑞吉斯回答，“布鲁诺和你的妻子会想，几年后，为什么我们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