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旅行的猫熊
丹妮卡和卡德利匆匆穿过高飞之灵的走廊，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不得不挤过一群窃窃私语的法师和牧师，挤到门外，神殿宽敞的大门前廊也同样拥挤。
“呆在这儿！”一个法师叫着丹妮卡，丹妮卡扭动着身子，从台阶上跳下来，站到鹅卵石地面上。“卡德利，别让她……”
当卡德利举起一只手让他安静下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停止了抗议。牧师信任丹妮卡，并提醒其他人也这样做。然而，卡德利仍然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有点困惑。鹿，兔子，松鼠，和各种各样的动物冲过高飞之灵的草坪，在全速飞行或者奔跑。
“有一头熊。”一位年长的牧师解释说。
“—头熊能把它们吓成这样？”卡德利带着明显的怀疑问道。
“有一头熊跑得一样快，一样害怕。”牧师澄清道，卡德利皱起眉头表示怀疑，其他几个人点点头，证实了这个疯狂的故事。
“—头熊？”
“—头大熊，一定是火灾。”
但是卡德利向南望去，动物们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他没有看到烟雾笼罩着傍晚的天空，他不断地吸气，也没有闻到空气中有烟的味道。他看着丹妮卡，她正在向南边的林木线走去，在她身后的某个地方传来了另一只熊的吼声，接着是一只豹的吼声。
卡德利挤到前面的台阶上，小心翼翼地走下来。一只鹿从树林里跳了出来，疯狂地跳过草地。卡德利拍了拍手，以为可以吓吓那只动物，让它转向一边，但它似乎没有听到，甚至没有看到他，它跳了过去，在它经过时把他撞倒在地。
“我警告过你！”第一个法师对他喊道，“它们很慌乱。”
在树林里，熊又吼了起来，更加有力，更加坚持。
“丹妮卡！”卡德利喊道。
熊痛苦地咆哮着，它威胁的咆哮声中夹杂着更高的尖叫声。
“丹妮卡！”他又喊了起来，声音更急切了，然后朝树林走去。当丹妮卡从灌木丛中冲出来时，他停了下来。
“进去！进去！”她对着他们大喊。
卡德利疑惑地看着她，然后他的眼睛因惊讶和恐惧而睁大了，一群爬行的野兽，长长的手臂推着它们臃肿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从她身后的树林里冲了出来。牧师研究过费伦大陆各种各样的动物和怪物的目录，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一瞬间，卡德利想到了一个没有腿的男人用长长的，有力的手臂支撑着爬行的画面，但是这个反射性的想法在更仔细的观察下并不成立。宽阔、隆起的肩膀盖过了低矮的躯体，这些黑皮肤的生物用胳膊走路，它们短粗的腿的末端有类似脚的东西，像海洋哺乳动物的鳍状肢，它们的行进方式是半跳半拖，尽管它们的脚已经退化了，但如果它们站得笔直，也几乎有普通成年人那么高，它们扁平的头像一个半球形放在它们的肩膀上。
它们的容貌与人类相去甚远，没有额头，鼻子扁平，鼻孔向前张开，黄色的眼睛闪着恶毒的光，它们的嘴里，长满了尖利的牙齿，铰链式的下颚向前突出，似乎正好从胸部上方伸出来，饥饿而贪婪地咬合着。大多数人都惊慌失措地盯着这些野兽，几乎忘了逃跑。
丹妮卡跑在怪物的前面，但是其中有一只跑得很快，它向她逼近，截住了她。
卡德利惊恐地呼唤她，但是她把身体的重量放在脚后跟上，滑行着停下来，转了—圈，然后跳到了空中，正好躲过那个朝她扑来的怪兽。它飞快地停下，长长的胳膊伸了出来，企图抓向还在空中的丹妮卡，但是丹妮卡的腿更快，它们猛地向怪物仰起的脸踩去，她把这个攻击当作跳板，跃出很远，那个怪物在重击下弹了起来，然后摔了出去。
丹妮卡低下头，一边全速奔跑，一边急促挥手让卡德利回到神殿里，她用绝望的表情提醒他，他也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牧师意识到了危险的严重性。从树林里冲出来更多的爬行野兽，更多。那只之前只听到吼叫声的熊也蹒跚着走了出来，扑打着，跌跌撞撞地爬着，身上覆盖着那些影子似的生物。
卡德利的心怦怦直跳，他奔向楼梯，但是在门廊上，许多法师和牧师惊慌失措，挤在门口，几乎没有人能挤进去。大门两边的窗户都打开了，里面的人招呼他们的同伴从窗户跳进去。
他们撑不下去的，卡德利回头看着丹妮卡时意识到。他多么希望自己有一把十字弓，甚至一根手杖！但是他出来的时候以为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所以什么武器也没带。他手无寸铁。
但是他还有迪奈。
卡德利在最高的台阶上站定，闭上眼睛，开始祈祷，祈祷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甚至在他意识到自己在尝试什么之前，他就开始施法了。
丹妮卡踩到最下面的台阶，从他身边跳了过去，身后跟着一大群生物。这时他睁开眼睛，张开双臂，一股能量波从卡德利身下滚滚而出，穿过地面，卷起巨大的波浪，扬起了鹅卵石和草，还有许多阴影生物。
更多的海浪涌了出来，把这些野兽冲了回去，就像从一个平静的池塘岸边激起的涟漪。饥饿的野兽试图战胜它，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越冲越远。
“那是什么？”一个法师带着明显的敬畏问道，尽管他很专注，卡德利还是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他没有回答。
没有任何回答，除了他的咒语。牧师为他们争取到了所需要的时间，所有人都进入了高飞之灵，丹妮卡拖着她几乎昏迷的丈夫最后进入了神殿里。
丹妮卡听到其他人大声呼喊着守卫门窗的命令，松了一口气，因为卡德利在那个时候什么也做不了，他需要她。她只短暂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就突然意识到有人失踪了。高飞之灵是一个巨大的建筑，有许多许多房间，所以她之前没有注意到他的缺席。但是在这个紧急和危险的时刻，她知道高飞之灵家族是不完整的。
伊万·石肩在哪里？
丹妮卡再次环顾四周，试图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喧闹的矮人是什么时候。但是卡德利的喘息声把她带回了眼前。
“你在外面做了什么？”丹妮卡问他。“我从没见过——”
“我也不知道。“他承认，“我去见了迪奈，寻求启示，寻求解决办法。”
“他回答了？”
卡德利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关切地摇了摇头。“最终文卷，魔网……”
他低声说。“他现在是其中的一部分了。”
丹妮卡困惑地盯着他。
卡德利试图解释道：“他们两者——或许是三者，也许包括迪奈、密斯特拉和魔
网——不再是分离的了。”
“但是除了密斯特拉，诸神从来都不是……”
“不，不止如此。”卡德利说，更有力地摇了摇头。“他正在给魔线排序，用数字把它弄成图案，现在……”
打碎玻璃的声音，接着是喊叫声和尖叫声，打断了他俩的谈话。
“它们进来了。”丹妮卡说着，拉着身后的卡德利往里面走去。
他们发现的第一场战斗发生在离门厅只有两扇门的房间里，在那里一群牧师遭遇了一对野兽的正面入侵，牧师们挥舞着他们的钉头锤粉碎敌人，掌控了局势。
卡德利带头跑上中央的楼梯，一次三级台阶，上到四楼，来到他的私人房间。在门口的架子上，他抓住他的腰带并火速扣好，这是一条宽皮带，两边各有一个枪套，用来装他的手弩。他把特制的箭袋套在脖子上，然后飞快地跑回到丹妮卡身边，一边走，一边装着弩箭。
他们开始向楼梯走去，但随后发现了这些奇怪的、爬行的生物有一个惹人厌恶的才能：它们是攀爬专家。一扇窗户碎了，他们听到一个生物爬进来撞在地板上发出的“砰”的一声。
卡德利朝那边冲去，丹妮卡冲到了他的前面，但当他们踢开房门时，他把她推到一边，举起手臂，端平了手弩。
一只野兽在房间里，另一只在窗框里，两只都张大了嘴，凶狠地咆哮着。
牧师开火了，弩箭穿过房间，击中了窗户上那只野兽的胸膛。弩箭的箭杆向内折叠起来，压碎了其中的小瓶子，冲击点燃了魔法油，在这个怪物的黑肉上炸出了一个大洞，并把它吹出了窗外。
卡德利用他的第二把手弩瞄准剩下的那个生物，但在丹妮卡向它发起冲锋时，他把手臂移开了。她缓慢走了两步，把左腿挪到右腿前，然后有力地向后一挥，把
怪物的两只爪子扫向一边。她一边走一边熟练地扭动着臀部，获得冲力，因此当她的左脚着地时，她的右脚尖一抬，猛力踢进了野兽的左眼。
它嚎叫着，扑打着，手臂猛烈地向前摆动，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丹妮卡轻松地退到它够不着的地方，然后又向前迈了一步，一脚踢到它的胸部，把它推回到墙上。
它又一次做出了愤怒的反应，她又一次轻易地跳到它够不着的地方。
她当时决定，这就是对抗这些生物的方法。猛烈地击打，然后后退，反反复复，永远不要停留在能够被那些可怕的爪子触及的范围。
当他们听到隔壁房间的窗户破碎的声音时，卡德利非常高兴她的妻子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他旋转着绕过门框，转身踢开隔壁的门，举起左臂大摇大摆地走进房间。怎料野兽就在门口，在他面前蜷缩成一团作好了攻击准备，等着扑向他。
随着一声惊叫，卡德利发射了手弩，箭击中了仅仅两英尺外正在冲来的爬行怪物，近得足以让他感受到了爆炸时的冲击力。然后野兽就消失了，被冲击吹到房间的另一边，它靠在墙上，长长的手臂张开，颤抖着，它躯干上被炸开了一个很大的洞，卡德利意识到他可以轻松地把他的拳头伸进去。
他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把左手的十字弓放下——它挂在他的大腿中部，没有落到地上，因为它被绳子牢牢系在腰带上——然后他迅速地重新装上了另一把武器。
丹妮卡在他身后冲进来，砰地一声关上了屋子的门，吓得他差点把那枚爆炸弩箭扔了出去。
“太多了！”她喊道。“它们正在包围我们，我们必须向下面呼救。”
“快走！快走！”卡德利一边大声回答，一边摸索着弩箭，同时，他在房间对面的窗户上看到了一个阴影。
丹妮卡几乎没有注意到附近的敌人，正跑向楼梯间。那只肥胖的怪兽向卡德利猛扑过去。
弩弦从他手中滑落，他很幸运地阻止了弩箭从十字弩的凹槽里掉出来。他的眼睛在手弩和怪物身上一扫而过，看到一只脏兮兮的爪子朝他的脸划来。
高飞之灵的中心楼梯向下延伸一段，转过一个楼梯平台，然后朝相反的方向又向下延伸一段，每层楼有两段楼梯。丹妮卡并没有真的跑下楼梯。她刚走到第一段楼梯的一半，就跳过栏杆，在第二段楼梯的一半轻轻着陆。她没有直接跳上第三层楼梯，而是在楼梯平台上侦察三楼。
正如她所担心的那样，她听到了玻璃打碎的声音。她又往下喊了一声，然后跳到了第四层台阶上，来到三楼。她听到有许多人跑上楼的喧闹声。
“派人巡逻，确保每层楼的安全！”丹妮卡对他们喊叫，当领队到达二楼的平台时，她的尖叫声更加明显，她看到一对野兽冲过走廊朝他们冲过来。晃动的手指发出一阵魔法能量，全副武装的牧师聚集在门口保护那些没有穿着盔甲的法师。在高飞之灵里，几乎所有人都经历过战斗或者接受过战斗训练，因此有几个人精准而有纪律地组织了战斗小队，大多数人继续往楼上走。
丹妮卡离开三楼，快速往四楼跑去，她离开卡德利的时间比她预期的要长，尽管她信任他——当她看到他面对一条可怕的龙和一个吸血鬼，当她看到他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和神圣的魔法创造了这座宏伟的图书馆大神殿时，她怎么能不信任他呢。
但是现在——她知道他在四楼是孤身一人。
一个人，光是那一层，就有二十多扇窗户需要守卫。
他惊慌地叫了一声，转身避开了这一击，但还不足以完全避开那长长的、恶毒的爪子。他感到左眼下的皮肤撕裂了，那一击几乎让他晕了过去。
卡德利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扣动了他手上的十字弩的扳机。弩箭没有完美地放好，但它还是啪地一声弹了出来，幸运的是，弩箭朝着正确的方向射出，刺进了怪物的肉里，然后爆炸了，把怪物扔了出去，它撞在墙上，发出可怕的尖叫声，用爪子抓着炸开的伤口。
卡德利听到尖叫声，但不知道那是痛苦，失败，还是胜利的尖叫。他弯下腰，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间，鲜血顺着他的脸流下来，滴在地板上。这一击没有碰到他的眼睛，但眼睛周围已经肿得很厉害，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光斑。
他摇摇晃晃，迷失了方向，听到更多的生物拖着身体穿过其他房间的声音。上膛！上膛！他的思想无声地尖叫着，他笨手笨脚地想这么做，但很快意识到他没有这个时间。
他闭上眼睛，大声呼喊着迪奈。
他只看到了卷轴上的数字和图案。
他的困惑一直持续到一个怪物冲进房间，这些数字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一种格式，一个咒语从他的嘴里脱口而出。
神圣的能量形成一个闪闪发光的盾牌包裹着牧师，这个生物冲了过来，虽然卡德利本能地回避它的利爪，但它们并没有伤害到他。
它们无法穿过包围着他的魔法屏障。
另一个咒语涌入他的思绪，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十字弩，把双手高高地举向空中，念出这些话语。他感觉到能量在他体内流动，神圣、奇妙、强大，仿佛是他从空气中抽离出来的。能量沿着他的手臂，穿过他的躯干，沿着他的腿，一直延伸到地板，在那里它向四面八方滚动着，形成一个橙红色的发光的蜘蛛网在地板上延伸。
那个正在攻击他的怪物立刻开始痛苦地嚎叫起来，卡德利缓步走出房间，带着他那个神圣的光环。由于太愚蠢而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个肉质的野兽仍然跟在后面，它持续尖叫着，它的下半身在光芒的燃烧下发出咝咝的声音。
更多的生物向他走来并试图进攻，但是当它们进入光环的范围时都开始哀叫起来。他转身走向楼梯，魔法光环仍然在卡德利身下随着他移动。
在那里，强大的牧师看到丹妮卡呆呆地看着他。
第一个怪物死了，另一个也倒下了，然后是第三个，被迪奈的力量所吞噬，这是卡德利所施放的力量。他挥手示意丹妮卡离开，但她没有，而是向他跑过去。她一靠近，也开始在他神圣盾牌的光芒下闪闪发光。
“你做了什么？”她问他。
“我不知道。“卡德利回答，他不想站在那里质疑自己的好运气。
“让我们清理一下地板。”丹妮卡说，然后他们一起沿着走廊往前走。
丹妮卡以一连串的拳打脚踢结束了其中两只肉兽的生命，当神圣的光环降临到它们脚下时，它们正痛苦地扭动着身体。
一个生物试图爬进一间侧屋，丹妮卡转向它。但是，卡德利伸出一个指头，喊出了另一个咒语。一束光，一支神圣的能量之矛，射出并刺穿了这头野兽，它嚎叫着被钉在了门框上。
这只爬行生物在矛一样的能量下幸存了下来，但是它的身体闪着光芒，抽搐不已，这让武僧丹妮卡很容易使出她的招式并迅速将其消灭。
当五个血迹斑斑、遍体鳞伤的牧师来到楼梯口支援这对夫妇时，四楼的一侧已经被清理干净，没有怪物了。卡德利身上仍然散发着神圣的光辉，他发现他的伤口正在奇迹般地愈合。
其他的牧师都迷惑不解地看着他，但他没有答案。他呼唤了迪奈，而迪奈，或者其他什么神灵，用不知名的咒文回应了他的祈祷。
卡德利知道，他没有时间坐下来思考，因为高飞之灵是一个巨大的建筑，到处都是窗户、房间和壁龛，还有狭窄的走廊和很多楼层。
他们战斗了一整夜，直到黎明，直到没有更多的怪物从窗户进来。尽管如此，他们仍然继续战斗了整个上午，艰难地清理着高飞之灵的广阔空间，疲惫不堪，备受打击，甚至有几个同伴死了。
卡德利和丹妮卡都知道还有很多房间有待探索和清理，但是他们都筋疲力尽了。他们的新任务是开始用厚木板加固窗户，照料伤员，并为即将到来的夜晚和下一次可能的攻击组织战斗队伍。
“伊万在哪里？”丹妮卡问卡德利，他们终于有了几分钟的独处时间。
“我想，他去了卡拉顿。”
“不，只有派克，还有罗瑞和……”丹妮卡的喉咙哽住了，她的三个孩子都去了卡拉顿，穿越山林，而那些可怕的生物就来自那片山林。
“卡德利。”她低声说道，声音嘶哑。他也不得不深吸一口气，以免自己因为恐惧而倒下。
“我们必须去找他们。”他说。
但是丹妮卡摇着头。“你必须留在这里，”她回答。
“你不能——”
“我自己能走得更快。”
“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卡德利抱怨道，“我们甚至不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力量！”
“还有谁比我更适合找出答案呢？”他的妻子问道，她勉强露出了一点笑容。
充满自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