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肯森确信他已经完成了他对艾蕾安和奥格汉要做的事，也相信埃索格特会干掉那个杀手，尽管如此，在沿着隧道向下跑去的时候，法师还是忍不住回头观望。他的目光流连在身后，他的思绪却已经飘向了未来，因为他知道，有一个宏大的宝藏就藏在巫王的书页之间。研读古籍让他窥见了超乎想象的无限可能。那本书中的秘密可以让他拥有整座城堡，而无需像艾蕾安一样被汲取生命力。他对此深信不疑。这就是征异的初衷：古籍会束缚住懵懂无知的读者，用他们的灵魂建设城堡。
这只是部分魔法而已。城堡一旦建设完毕，就在那里静待其主——等待一个足够明智、足够强大的人前来占有它。
肯森可以充当这个角色。奈里特，血石之地最伟大的法师之一，毫无疑问也可以胜任。这是否意味着刺客要塞就此找到了一个新家，一个可以供他们公然挑战国王盖洛斯统治的据点呢？
“啊，无限的可能。”肯森喃喃自语着，走向下一扇门。
他相信城堡已经陷入了死寂，或者即将如此；至少，在它的能量源泉消失之后，它无法再让怪物死而复生。但法师还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他念动咒语打开了房门，又静待许久才走进房间。在门后的宽敞大屋中，他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动。没等看清那究竟是什么怪物，肯森就立即开始施法。
一只豺狼人木乃伊冲向门槛。它成了肯森的首要目标，被法术率先击中。
弧形的闪电束正中豺狼人前额，接着拐向下一个怪物，然后再次转向。每击中一个目标，闪电都有所减弱，但还是跳跃了好几次才完全消散。第一只木乃伊冒出青烟，仅余下一堆闷燃的裹尸布散落在地。肯森立即准备好第二个法术，紧逼上前。他快速环视着这间大屋，发现他的之前的连锁闪电击中了五个目标——全都是木乃伊。最后被击中的那只怪物状态最为健康，于是肯森调整施法路线，将它作为首先承受下次攻击的对象。
第二道连锁闪电窜过剩余的四只木乃伊，它们当即全部倒地，变成了一堆冒烟的破布。
肯森冲进房间，炭钵顿时燃烧起来。法师抬头望向十英尺高的天顶，看见四个炭钵的上方各有一只卵形的尤格罗斯魔守卫。
肯森咧嘴一笑，附有粘性的蛛丝从一侧墙壁延伸到另一侧墙壁，封住了房间上部两英尺的空间。他觉得这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因为城堡现在应该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在他看来，像木乃伊这样早就被激活的怪物依然能够行动，但艾蕾安一旦死亡，城堡就无法再激活其他怪物了。
法师停下脚步平复呼吸，思索着目前的状况。他希望爱莱莉已经解决掉了那个麻烦的卓尔，而埃索格特也已经解决掉了那个同样麻烦的杀手。
马利亚布朗的死亡对刺客要塞来说可谓幸事一桩。麻烦而忠诚的游侠肯定会把征异的珍贵遗物献给国王盖洛斯和其他统治着达马拉的蠢货们。
但肯森知道，他仍需十分谨慎。他希望他对城堡现状的猜测是正确的——若是不得不花费一半时间用来摧毁怪物，破解古籍秘密的任务将变得愈发艰难。
法师必须迅速将埃索格特和爱莱莉召集到自己身边，然后略作休息。他今天的法术几乎耗尽，虽然胜利已经势在必得，肯森还是厌恶这种易受攻击的脆弱感。他的奥术就是他的铠甲和利刃。没有魔法，他只不过是个心思敏捷的弱者罢了。
当他看到一个男人迈着不可动摇的坚定步伐孤身一人走入房间的时候，肯森对面前的形势不再满怀乐观了。
和肯森的猜测完全不同，这座宏伟建筑的外墙上依然充斥着生命。自前夜山丘一战后又再度复活的石像鬼们在落日中展开双翼，飞向数里之外的帕里斯楚克城墙。
防御工事已经建立起来，生死搏斗已经展开。但城墙对这些会飞的家伙几乎无法构成任何障碍，它们涌进小镇，寻找着易于下手的目标。
房间里的卡莉哀听见了街道上的骚乱，警告的呼喊和战斗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她望向戴维斯·英格。后者双眼圆睁，面对即将到来的险境，他的恐惧溢于言表，胸口剧烈起伏。她感到一阵同情；她完全可以想象他在如此无助的状况下有多绝望。
“是什么？”他勉强小声问道。
卡莉哀并不知道答案。她走到房间的一扇窗户面前拉开挂帘。在外面下方的街道上，她看见三名半兽人守卫正在作战，挥舞着兵刃疯狂地追赶一只连飞带跳的石像鬼。卡莉哀就这么看了一会儿了，被他们一连串奇怪的动作惊呆了。接着，她大叫着退后——一只石像鬼撞碎了玻璃从窗口飞进来，利爪抓向她的咽喉。
女子顺势落地向后滚翻，然后轻盈地站起身来，扭转劲势扑向面前那只正向她冲来的石像鬼，用长剑刺穿了它。另一只怪物也飞到了窗边，准备顶上同伴的位置。
“救救我。”戴维斯·英格喊道。
卡莉哀无视了他。相反，如果形势变得太过危急，她倒是有可能会用这个男人吸引那群怪物的注意力，趁机逃离房间。
但现在离那个令人不悦的选择还远得很。她迎上新的入侵者，以一名饱经磨练的老兵风范舞起她的长剑。
“理智些，我的朋友。”肯森边退边说。
阿提密斯·恩崔立面无表情地向他逼近。
“那个女孩死了？”
没有回答。
“理智点儿，伙计。”肯森再次说道，“她是这地方的能量源泉——她的生命力给养了它。”
没有回答。很快，肯森的后背就贴上了墙壁，而恩崔立仍在迫近，长剑和匕首持在他的手中。
“哈，你喜欢她，不是吗？”肯森问道。
他笑了一声——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纯粹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适。肯森已经不剩多少可供施展的法术了，能够击败埃索格特的恩崔立会是一名极为可怕的对手。
还是没有回答。肯森施展了一个瞬发法术，用次元门将自己传送到房间的另一端。
恩崔立没有更多反应，只是转过身来，坚定不移地继续向法师逼近。
“诸神在上，别告诉我你杀了埃索格特？”肯森叫道，“他对要塞来说可是一笔可观的财富——要是我就这么杀了你反而是为了你好。废话少说，反正我不能放过你，而且奈里特恐怕也不会放过你！”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结束了他的发言，将一束闪电射向恩崔立的方向。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肯森的魔法离手之前，恩崔立已经展开了行动，猛然俯身滚翻到一旁。
肯森念动了第二个咒语，送出一系列没有任何人——包括阿提密斯·恩崔立——能够躲闪的魔法飞弹。但杀手顶着疼痛怒吼一声，冲上前来。
肯森大笑着准备好另一道闪电束，但匕首凌空飞至，正中他的前胸，打断了施法。法师自然备有充足的防御以抵抗这种物理攻击，即使是宝石匕首也被弹了出去。他迅速重新集中精神，向面前的男人掷出闪电——或者说他以为那是杀手，但他醒悟得太迟了，面前只有一道烟幕而已。恐惧之情在肯森心中升起，他转过身来扫视房间。
他并未看到恩崔立的身影。
他再次转身，却停下了动作，喃喃自语道：“哦，聪明绝顶。”
甚至不必看，他就理解了杀手的行动和他布下的圈套。
在法师因为匕首而分神眨眼的短短一瞬间，恩崔立不仅挥出长剑制造了一道烟幕，还同时向上跃起，抓住了肯森的蛛网。
法师抬头望向他。杀手身体蜷曲，双腿收在胸前，两手抓紧提供支撑的蛛丝。他先伸展身躯摆向后方，然后向肯森晃去。靠近法师的同时，他从一只手中弹出了一件东西——某种坚硬的引火装置。恩崔立荡至最高处时，激起的火花点燃了蛛丝，在片刻之间将整片蛛网烧得一干二净。
他飞身上前，后空翻的同时伸长四肢以控制下坠的过程，以完美的平衡轻盈落到法师面前，递出长剑。
经验丰富的法师先发制人，一道震慑电光席卷了恩崔立的全身，火花窜上他的长剑。杀手的下颌不由自主地震颤着，肌肉收缩抽搐，一只手紧紧攥拳，握着查戎之爪的另一只手则关节发白。
但恩崔立没有飞出去，也没有后退。他怒吼着站在原地，靠着惊人的决心和纯粹的顽强意志，他承受了这一击，而且挺了过去。
恩崔立猛然冲出消散的闪电，舒展手臂挥出查戎之爪。靠着这把长剑足以突破任何防御的强大力量，恩崔立本能轻而易举地杀了惊惶失措的法师，本能将他的头颅从双肩上斩落。但查戎之爪突然转向，从法师一侧的肩头斜劈向另一侧的胯骨。
肯森吓得连忙后退，却没能逃出足够远的距离。杀手的面容依然冷峻无情，肯森不禁怀疑他其实是一具被操纵的尸体。杀手猱身跃起，旋转着扑上前来，一记旋踢令肯森的头颅后仰到奇怪的角度。
恩崔立取回他珍贵的匕首，一边拭去鼻子和嘴边的鲜血，一边踱向趴在地上的肯森。法师面朝下蠕动着，坚持着用胳膊支起上身。
恩崔立向他的头上踢了一脚，然后又是一脚，把肯森重新踹回到地面上。杀手收起长剑，却将匕首留在手中，同时抓住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法师，拖着他的脖子走回隧道。
“都这样了，你一定要理智点儿。”贾拉索跪在次元洞的边缘，双手着地向洞里望向洞里的埃索格特，“没有我的帮助你不可能出来。”
埃索格特双手叉腰，抬头瞪着他。
“我总得干点儿什么。”贾拉索说，“难道我会坐视你伤害我的朋友？”
“哼！要不是他先打我，我才不会打他咧！”
“的确。可是奥格汉呢？”
“那我倒是先动手了。而且我还杀了他。”
“这么做有时候会让人不舒服的。”
“他不应该妨碍我的朋友。”
“就是说，你的朋友想要杀害那个女孩？”
埃索格特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他有理由这么干。”
“错误的理由。”
“事情都发生了。你要我道歉吗？”
“我觉得我不需要任何东西。”贾拉索回答，“比起我来，你倒是确有所需。”
“哼！”
“你出不来的。对于一名战士来说，饿死可不是光荣的死法。”
埃索格特耸耸肩膀，走到次元洞的边缘。对着光滑的墙壁研究了一会儿，他原地坐下了。
贾拉索叹了口气，转而打量着艾蕾安。她依然抱着奥格汉的脑袋，对他轻声说着些什么。
“别想丢下我。”她哀求道。
“你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爱着他吗？”贾拉索问道。
看到艾蕾安瞪向他的愤恨目光，贾拉索知道他猜中了真相。
隧道里传来一阵骚动，卓尔回过头来，艾蕾安却毫无反应。恩崔立走进房间。他喃喃自语着，一只手里拖着肯森，绕过洞口走到艾蕾安和奥格汉的身边。
女人望向他，脸上交织着惊愕、好奇和恐惧。
恩崔立不敢有丝毫耽搁。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到一边，然后把肯森扔在奥格汉面前。
艾蕾安重新向杀手靠近，他用女人所见过的最冷酷的目光阻止了她。
排除了艾蕾安的干扰，恩崔立将注意力转回到奥格汉身上。他拉过那名高大半兽人的手，拉到呻吟不已的肯森上方。他把他的匕首塞进奥格汉手里，迫使半兽人握住剑柄。他望向艾蕾安，又扫了一眼贾拉索，将匕首刺进肯森的后背。
他抽回拇指，按在匕首镶嵌着宝石的剑柄顶端，命令武器汲取法师的生命。吸血匕首欣然从命，开始窃取法师的每一缕灵魂并提供给它的持有者。
奥格汉的胸膛开始起伏；很快，他睁开了双眼，咳出一口空气。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不住喘息。当他明白医治自己的能量来自何处之后，半兽人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试图把手挣脱出来。
但恩崔立将他牢牢固定在原位，迫使他继续吸取生命，直到肯森的活力耗尽为止。
“你干了什么？”艾蕾安叫道，声音喜惧参半。她挪上前来，这次，恩崔立没有阻止她。他把匕首从奥格汉的手中抽出来，退到一旁。
艾蕾安扑到她的半兽人朋友身上，喜极而泣。“我爱的一直都是你。”她反复说道。
一时之间，奥格汉只是摇着头，呆呆地看着恩崔立。他坐起来，力量回到他身上，让他恢复了健康。然后他注意到了艾蕾安，注意到了她的话。他把脸埋进她的秀发里。
“啊，仁慈之心。”贾拉索对杀手说道，“多么无私忘我的义举啊——你竞争对手原本眼看就要丧命了。”
“或许我只是想杀了肯森而已。”
“那么，或许你本应在另一间屋子里杀了他。”
“闭嘴。”
贾拉索一边笑着，一边发出叹息。
“爱莱莉在哪？”恩崔立问道。
“我想你伤到了她的心脏。”
想到种种疯狂的遭遇，恩崔立不禁摇头。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相信她了。”贾拉索说，“很显然。被我当成床伴的女人竟然怒火满腔对我拔刀，这可真是莫大的侮辱。”
“如果这种事经常发生的话，你可能就需要练习一下你的技术了。”
他的话令贾拉索放声大笑。但卓尔很快停了下来。“如此一来，我们剩下了五个人。”他说，“或许只有四个。”他又添了一句，望向次元洞。
“那个固执的矮人？”杀手问道。
“还能是谁呢？”
恩崔立走到洞口边缘。“丑八怪，”他向下叫道，“你的法师朋友已经死了。”
“哼！”埃索格特哼了一声。
恩崔立回头看了贾拉索一眼，走过去抓住肯森的尸体拖到洞口边上，啪叽一声扔到埃索格特身旁。矮人吓了一跳。
“你的朋友死了。”恩崔立重申，矮人没有试图与他争论这点，“所以现在你面临着一个选择。”
“吃了他或者挨饿？”埃索格特问道。
“就算吃了他最后你还是要挨饿。”贾拉索走到恩崔立身边，望向洞中的矮人，“或者你也可以出来帮助我们。”
“帮你们干啥？”
“取得胜利。”卓尔说道。
“肯森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不是被你阻止了吗？”
“不。”贾拉索断然说道，“肯森大错特错。他以为艾蕾安是为城堡提供持续能量的源泉，但事实并非如此。诚然，她启动了这个魔法，但她的力量远不足以建造这个地方。”
卓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血色又回到奥格汉脸上，他再次坚定地站起身来。
“若不是我确信这点，我会亲手了结艾蕾安。”贾拉索继续说道，“然而，事情并非如此。这座城堡有一个国王，强悍而伟大的国王。”
“你是怎么知道的？”恩崔立问道，他看上去和其他人——甚至也包括埃索格特——一样困惑。
“我观察过这本古籍，它的设计和贺米尼寇在海里奥加巴鲁斯城郊使用的那本有所不同。”卓尔解释，“还有另外一些因素。”他将手放到他戴在身上的一枚次元袋纽扣上方，那里面放着他从贺米尼寇的书里取得的头骨宝石。“我感到这里有力量涌动，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我看来，事情已经非常清晰了。结合我对征异的了解，再考虑到龙姐妹告诉我的信息——她们谈及的内容，以及她们眼中显而易见的恐惧——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揭示出这背后的逻辑。”
“你在说些什么？”恩崔立问道。
“龙姐妹？”埃索格特也发问，但没人理他。
“那个国王，”贾拉索说，“我知道他的确存在，并知道他藏身在何处。”
“你也知道该怎么干掉他？”恩崔立满怀希望地询问。但他并未得到同样充满希望的回答。
杀手放过了这个话题。他从来就没法从贾拉索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他转头望向下面的埃索格特。后者已经站起身来，密切地注视着上方。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吃了你的朋友然后挨饿？”恩崔立问道。
埃索格特低头看了看肯森，又重新抬头望向恩崔立。“他看上去不太好吃，而我经常想要进食。”他将“好吃”和“进食”的发音略作修改，令它们听来更为押韵。恩崔立拧起眉毛。
“他要是再这样说话就把他留在洞里。”他对贾拉索说道，卓尔再次大笑。他解下腰带，命令它延长伸展，把矮人从洞里拉出来。
“你必须发誓不会做出不利于我们的举动。”恩崔立说道。
“你会相信我的话？”
“不会，但这样我就有充分的理由杀了你。”
“哇哈哈！”
“我真是恨死他了。”恩崔立低声对贾拉索说道，然后走开了。
贾拉索咀嚼着这句话，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这或许是促使他把埃索格特拉出来并带在身边的另一个原因。他知道埃索格特并不关心肯森的死活，也不会背叛他的新盟友们——除非这么符合他的利益。
当然，这也是贾拉索所有朋友的行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