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艾德·格林伍德
译者:Naluoyssimi
世上会有什么事情会比让一个法师统治整个世界更加危险?你问那是什么,当然是一个法师试图找些乐子……
辛布,阿戈拉隆的巫后告诫
暗龙之年(1336DR)
清晨玫瑰色的光辉才刚刚点亮天际,但吟游诗人和她消瘦的同伴已经骑着马走了好一段时间了。
风暴·银手,这位阴影谷的吟游诗人是一名有着丰富经验和威望的冒险者。同样地,她也是一名备受尊敬且资深的竖琴手成员,这个神秘的组织一直在为世间的善良而努力着。作为一名历经许多致命突袭的老手,风暴总是保持着应有的警惕,她不时地查看着四周,手也未曾离开过自己剑柄。一路上,她的剑刃已经不止一次染上了敌人的鲜血。她一边骑马,一边唱起歌来。她很高兴能够再次骑马外出冒险——即使前路尽是危险。
二十多天来,她一直和一位白发男子并肩骑行,他和她一样高大,但要消瘦一些。这名男子上了年纪,骑马的动作异常笨拙。他身穿一件简单的长袍, 上面打了不少补丁,还留着食物的污渍,无论他走到哪儿,一路上满是芳香的烟草味。
这位老者是个比风暴更加著名的冒险者——大贤者,阴影谷的伊尔明斯特,尽管他从不在乎这些个名号。五百个春夏秋冬把他长长的胡须染成了银白。他闪烁着的蔚蓝双眸见证了帝国的兴亡,目睹了托瑞尔之外广袤而又神奇的世界。比起大部分法师,他了解更多的秘密,也更为率直、真诚,他的强大使人们一直怀疑其是否真实存在。岁月磨砺了伊尔明斯特的脾气和口才,更是让他的魔法技艺到达了大部分法师难以企及的高度。
大法师套着宽松的旧皮靴,而且在绝大部分时间都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晚上,他坐在火堆的远端,像一只受折磨的牛那样打起鼾来——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并用魔法消除了噪音以免影响到他的朋友和旅伴。风暴很喜欢他,不论是他的鼾声还是所有一切,即使他经常把自己当成小女孩看待。
虽然有着深厚的友谊,但风暴和老法师一同旅行仍是一件十分不寻常的事情。每当伊尔明斯特需要长时间外出的时候,他总是习惯于将整个阴影谷交托给吟游诗人照顾。然而这次,就在大法师出发之前,一名竖琴手密探从风暴的姐妹那儿带来了口讯:希望她能够在伊尔明斯特去参加法师集会的时候保护他的安全。
在所有这些年的冒险之中,风暴从来没有听说过法师集会,但这个词语还是让人感到十分不安。令她惊讶的是,此次老法师竟然愉快的接受她的请求, 同意让她随行。事实上,她怀疑大法师为了让他们相处更久选择了骑马旅行, 而不是使用魔法穿越费伦。
每个晚上,伊尔明斯特总是含着烟斗,安静地坐在火堆旁边,听她拨动竖琴吟唱古老的歌谣。作为交换,当她躺在璀璨闪耀的繁星下休息的时候,老法师会温柔地为她讲述费伦古老的传说,直到她沉沉地睡去。那么多年以来陪伴着她穿越蛮荒之地的向来是那些强壮、坚毅的战士,而此刻风暴惊讶的发现能够同老法师一起旅行,自己是多么快乐。
但如今,他们似乎已经到达了旅途的终点,尽管此处空无一物,如同吟游诗人之前预料的一样。
“为什么是这儿?”风暴·银手故作愠怒地问,并没有因为陪伴伊尔明斯特从阴影谷远道而来而显示出丝毫不快。晨光照在低矮的树上,在他们身旁投射出长长的阴影。视线可及之处,原始而起伏的荒野向远方延伸开来。“我们现在一定是在去卡拉图的半道上。”
老法师挠了挠鼻子。“应该更远一些吧,”他用无辜的口吻回答,“我们来‘这儿’是因为我们寻找的人就在附近。”
话音未落,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并且飘浮在他们面前。他们的马儿因为受惊不住哼哼起来。伊尔明斯特皱了皱眉头。
男人悬空站在那儿,穿着靴子的脚高高地离开地面。黑色的双眼透过消瘦、冷酷的苍白脸孔怒视着他们。他的穿着令人影响深刻,华贵的黑色外套装饰着闪光的神秘徽记和高高耸起的衣领。一柄雕琢过的宝石手杖握在他戴满戒指的十指之中,发出忽明忽暗的脉冲。
“挑战!”他用冰冷、严肃的语气说,并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前行的道路。“说出姓名,不然便无法通过!”
“阴影谷的伊尔明斯特,”老法师温和地回答,“还有一位客人。”
男人眯起眼睛用更加冰冷的声音说,“我需要证明。”
“你怀疑我?”伊尔明斯特缓缓问道。“为什么,达瑞弗斯?我甚至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参加法师集会的情形!”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并接话道,“你变出了一只迷人的蟾蜍。”
达瑞弗斯涨红了脸。“你知道规矩,”他挥舞着自己的手杖厉声说道。光球从手杖上窜了出来,照亮了顶端的水晶球。飘浮着的男人慢慢挥动手杖,将光球指向了老法师。
“好吧,”伊尔明斯特回答。他前后摇动一根手指接着轻声低吟道,“就这样!”
刚刚威胁着他们的手杖笔直向后,被伊尔明斯特的魔法力量震退。这名抓着手杖的守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眼神里充满惊讶和恐惧。脸上崩紧的肌肉放松了下来,放弃了抵抗老法师的下一个魔法。
魔法使得达弗瑞斯不由自主的傻笑了片刻,接着解除了对他的控制。怒火刹那间窜上了他的笑脸。
伊尔明斯特不在意地说道。“这就是了,”他边愉快地一边对着被震惊的守卫说,一边跨上了自己的马。“欢笑魔法!”
当他们走上下一座山脊的时候,风暴回头看了看恼怒的男人。他的手杖仿佛海上的闪电暴风一般闪烁着耀眼的光亮,而守卫正狂怒地对着空旷的荒野跺脚,咆哮。风暴看着伊尔明斯特惊讶的问道,“你施展了咒语?让他傻笑就是‘证明’?”
伊尔明斯特点点头。“任何法师必须向法师集会的守卫证明自己能够施法,为了防止普通人混进去。”
他转动着双眸表达了对守卫刚刚恶劣态度的不满,然后平静的驱马穿过一堆乱石和杂草。“像你一样的客人可以免除试炼,但每个法师只能带一位这样的同伴。没有任何法师能够避开试炼而进入集会。一般来说,新人都会释放威力惊人的爆炸类型法术,或是精致——啊咳——性感的幻象,但刚才的情况,啊,怎么说呢……会被视为一种侮辱。”
风暴皱了皱眉头。“我能看出来,”她小心的评论道。“在这个集会上我必须要格外小心。”
伊尔明斯特挥挥手。“啊,不,不,”他回答。“我只是要从某人那儿取一枚特别的魔法钥匙并在集会上找些乐子,那个人绝不会疯狂到把它带到这儿或是对它动什么手脚。某些竖琴手请求我来这里保护这位朋友。一定是他们让你来陪着我——好让一个老家伙远离麻烦。”他温和了看了她一眼。风暴笑 着,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老法师咯咯地笑了起来。“这些集会是一些私人性质地小型聚会。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参加过了,况且我们离家那么远,也不会有人认出我来。所有参加的人都必须遵守特定的规矩,这些规矩防止集会变成一场法术大战,但你有必要知道,在这儿,几乎的每一个人都是施法能手。脚步要轻些,只有我在场的时候才能喝那些给你的东西。只有在绝对必要的时候才能使用你的剑。有些人来这儿是为了获得新的法术,但大部分人来这儿的目的只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力量,就像那些玩耍的孩子,很多冷酷而强大的孩子。”
他抚摸着自己的胡子,若有所思地说。“至于那些同我们作对的家伙,我清楚他们安排在集会的中手下的长相和姓名。”他突然咧嘴笑道。“对任何人保持警惕,就和往常一样,你一定会没事的。”
“我们要找的这把钥匙是什么?”风暴问,“它真的如此贵重?”
伊尔明斯特耸耸肩。“它珍贵完全在于它能开启什么。它的形状和用途你很快便会了解——或者换句话说,经过那么多年我也不记得它的样子以及为何如此重要,但是我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它是如此的重要。”他一本正经地看着 她,继续道,“对你来说够神秘的,是吗?”
风暴的脸上泛出了欣喜的神色,并没有丝毫的害怕。
老法师泰然自若地对她报以微笑,他们骑上一处布满石楠花的山脊。“抱歉,亲爱的,你让我想起了一场不同寻常的讲演,是关于所有那些用来保持秘密的小细节,就是专为这种情况准备的,所以这次我尽量不去闲扯什么,然后就如同仿佛自己知道某个事关费伦安危的大秘密一般行动——就是这样。你 看,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只是当你在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在应付这些个阴谋或是拯救世界的事情时,你就很难保持住认真严肃的态度。好吧,我刚刚说到哪儿了?啊,没错……”
比起和伊尔明斯特穿越半个费伦,有些事情更加糟糕。风暴暗自笑道。为了振奋起自己的精神,她甚至花了些时间去思考其中一些是什么。
他们又穿过几个光秃秃的山脊,来了一个碗状深谷的边缘。一条狭窄的小径从他们右边深入谷底,引导他们进入眼前的一片小树林。树林将山谷的其余部分都牢牢地隐藏了起来。
就在那一刻,一个穿着昂贵紫袍的男子映入他们的视线。飘浮这个词语或许更加准确,因为他安详地盘腿坐在一张飘在空中的毛毯上,那毯子宛如蛇一般沿着地上的小径向前蜿蜒前行。当男子在吟游诗人和法师的注视下驾着魔毯驶入了树林的时候,这些树叶也适时地从原本的绿色变成了一种明亮的紫铜色,并且从林间传来数个声音,那是对于新到者的欢呼。
显然他们已经到达了法师集会。
远处,就在仍未现形的山谷的彼端,风暴看见无数火球在半空中爆裂开来。伊尔明斯特也转向她注视着的方向说道,“啊,你看见投掷火球比赛了, 是吗?法师们对它都很着迷……它可以让同行们刮目相看。我们最后一定会去那儿瞧瞧。你知道吗,集会允许那些年轻人来挑战我们这些老家伙,通过击败我们这些衰老的施法者以证明自己的男子气概。啊,当然还有女子气概。不 过,许多女性都很理智地避免用这种粗野的方式来展示力量。
风暴挑了挑眉毛。“一个火球要怎么样才能更加出众?古话不是这么说的,所有击中你的东西不都是一样的吗?”
老法师耐心地摇摇头。“如果改变咒语中一些口令,法术就会变得更加难以施展,这就要求施法者对其规模和能量的控制以及投掷的力量和技巧把握地如火纯清。法师们通常会吹嘘自己的火球比其他人都要大,若是让一位大法师施展火球术,效果可是相当惊人的。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接着补充道,“我想说的是,进出集会的时候切不可太过招摇。投掷火球对那些青涩,愚蠢的年轻人来说可不仅仅是一种运动。跟紧我,不要多说话,那样会更安全。
说完这些,老法师轻敲脚跟,引马飞奔下那条小径,扬起阵阵沙尘。来到谷底,伊尔明斯特骑着马没入了一群嬉笑,闲聊的法师中去了。风暴紧紧跟在他身后,看了一眼之后也进入了密集的人群之中。
峡谷里的法师摩肩接踵,他们的长袍汇成了一片七彩的海洋,嘈杂的谈话声震耳欲聋。这儿有各种样貌,年龄,体型的男男女女——其中一些的性别吟游诗人都无法分辨。传统的黑色宽袖长袍在这儿颇为流行,但大部分法师都穿着更加奇特,鲜艳的衣饰。即使如风暴这样在长年冒险中见识过无数服装样式的人也不由地目瞪口呆。在费伦大陆流行着这样一种观念——至少是在那些非法师中是如此——所有操纵奥艺的家伙们的脑袋都有不同程度的问题。而风暴所目睹的这些奇装异服恰恰证明了这个观点的正确性。
各式各样的奇特帽子和饰物涌进她的视线,炫目耀眼,其中一些如同液体般不断改变自己的形状。一位女法师只把自己的身体裹在一条巨大的羽蛇里, 那蛇不停地在她柔软的身体上缓慢的挪动。附近的另一个男子则似乎完全覆盖在跃动的火焰之中,而正在与他交谈的那位法师把身体套在一种泛着磷光瘴类植物里,上面爬满了细小繁茂的蕨类和蓟类。他们旁边的一位半精灵女士套着一件宽外袍,每一条丝线上都串满了微微闪光的宝石。她正在同一名穿着软毛和皮革外衣的长发矮人争论着什么,两只食虫蜥蜴吐着尖舌,不停在他身上爬动。他们谈话的片段钻进了风暴的耳中:
“那么之后塞尔人做了什么?”
“当然烧掉了整座城堡,还能怎么做?”
其它声音涌了进来,湮没了先前的交谈者。“那是什么?紫僵尸?为什么是紫色的?”
“我猜她太无聊了。你应该看看第二天早上王子的表情。她从空气中召唤出一打魔手,把所有他昨天掐她的地方掐了个遍……而且是在所有大臣的面前!”
伊尔明斯特骑着马慢悠悠地穿过人群。他似乎知道自己要去哪儿。风暴紧跟着他,穿过一个试图平衡他的大鼻子上的一瓶红黑色的液体的家伙,他边做边对围观的人表示自己没有借助任何魔法。就在那瓶子翻到之前,她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看那个垂头丧气的倒霉蛋。
“我要告诉你多少次?先吻一下,然后再施法——不然他永远都会是一只青蛙。”
风暴摇摇头,试着把注意力转会伊尔明斯特身上,不去理会那些谈话。人群中充斥着有趣的谈话,奇特的音乐,怪异的嗡嗡声和爆裂声。法师们做着各种手势,想要吸引住同自己交谈的人。五颜六色的烟雾和各种发光的球体在他们头顶顺从地环绕移动。法术召唤而来的小鸟唱着美妙的旋律,其中一些在扑动翅膀,跳着优雅的空中芭蕾。风暴盯着眼前的路,试着看清一切,寻找潜在的危险。
每个角落都有人站在那儿谈话、争论、大笑或是讲价,他们手中举着各种形状大小的高脚杯和酒壶,或是轻而易举地漂浮在齐肘的半空中。风暴猜测, 某些法令规定法师们不能飞行,浮空或是传送。他们大部分只是站在一块聊 天。风暴小心地驾着马穿过他们,就在她通过的时候,三只橄榄色的触手从一位法师的兜帽下滑了出来,每只触手的末端都长着小巧发光的双眼,一眨一眨地探查着她。风暴继续向前骑,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无意识的颤抖。她穿过一个长着绿色头发和胡须的家伙,他正在操纵半空中一个手掌大小的火球,而他想要取悦的那位女法师则无趣地打着哈欠。
接下来是一群丑陋干瘪的老太婆,长着冰冷的黑眸,身穿令人不悦的黑色法袍,她们一边大口啜着啤酒,一边在那儿尖笑,那透明玻璃杯中的酒似乎永远也喝不完。“那是我第一个见到的长着翅膀的婴儿,”其中一个高兴地说。“他在育儿房里飞来飞去,咯咯直笑,那个淘气的小坏蛋。噢,国王几乎都要把自己的皇冠吞下去了!”
风暴穿过她们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开阔地,扬起的烟雾和灰尘显示此前不久有人在这里经历了一场致命的法术事故。不过风暴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又开始聆听别人的谈话。
“你必须了解,老朋友,要知道变成一条龙的经历可是能永远改变一个人的!”一身华丽粉紫色长袍的女法师提高嗓音说到,与之对话的法师一头雪白的长发披肩,皮肤是暗紫色的,颜色比她同伴的衣服更深,对于同伴变形为龙的理论,她则是一副不屑的口吻。
再下来风暴穿过六个美丽迷人的半精灵术士,她们低头聚拢在一起,低声密谋着什么计划。其中一个警觉地抬起头,在看到风暴后放松下来,对吟游诗人嫣然一笑。余下的则继续讨论着她们的计划,根本没有看她。
“好吧,只要你改变一下法术的名字和施放的方法,他根本不会知道。我的意思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够想出这种法术。教教我吧,我不会告诉别人是在哪儿学会的。作为回报,我会给你展示特莱茹尼的一些小花招,这个法术能让男人昏倒和——”
风暴摇摇头,快步穿过这个魔法疯人院,试着跟上老法师。他去哪里了? 她抬头四下张望,在这个拥挤的峡谷里可有成百上千的法师!幸运的是,风暴敏锐的视力让她重新找到了伊尔明斯特。老法师从人群中切出一条道路继续向前,没有减速或是停顿——直到他来到峡谷边缘石壁下的一处树荫。斑驳的阴影里,一位纤细小巧,惊艳绝尘的女士正在同五、六个法师交谈。
风暴瞧见微笑着的黑瞳,柔顺的黑色秀发,还有一件胸前宛如布满无数闪亮舞动鲜花的礼服。老法师弯腰下马,更准确的说是从马背上跌了下来,直接投进了那位女士的臂弯里,并说道:“朵拉!亲爱的,好久不见了,太久了!”
黑色双眸对着不停闪动,老法师热情的问候收到女法师的一个深吻。修长的小手环在了他的颈上,轻抚着他的白发,然后一齐向下,亲密地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就在伊尔明斯特高兴地问候以及长吻之后,风暴听到一阵低声的嘟囔。从围在四周男人们的脸上,风暴先是看见了惊讶,紧接是愤怒,顺从或者嫌恶, 最后变成了无可奈何的冷漠。她也同样看到朵拉的手指在老法师的皮带上灵敏地摸索着。
另一双眼睛也注意到了一切,那是个长着鹰钩鼻子的高个男子,穿着一件有着宽松衣袖的暗绿色的天鹅绒长袍。他一直在近处观察着老法师热情的问候,从他那细长的陶土烟斗中飘出的烟雾掩盖住了所有的表情。
就在伊尔明斯特同微笑的女士话别之时,鹰钩鼻法师放手让烟斗漂浮在空中,自己则跨步上前,沉默地做着手势。作为回应,伊尔明斯特的口袋向上飘浮起来,并在半空中打开。四周站着的法师都沉寂下来,从他们的表情中可以看出绿袍法师的魔法是一种严重的违规行为。
风暴半抽出长剑,但是伊尔明斯特伸手阻止了她,并用一种愉快的语气问道,“伙计,弄丢了什么施法材料吗?想问我借些什么?”
绿袍法师眯起眼看着他还有从那小袋子里取出的唯一的物品:一根细枝。
“你把它放哪儿了,老家伙?”
“你要找的强大魔法?噢,在这儿呢,”伊尔明斯特答道,并用一根手指轻指自己的脑袋。风暴松开握剑的手,凝视着他;他的声音似乎比寻常更低沉,但双眼却一样的明亮。“但你可没法依靠一个简单的抓取魔法就得到它, 要知道,我可是花了好多年才学会,熟练掌握更是要……”
绿袍法师做了个手势,那根细枝便凭空飞向他伸出的手心里,就在它快到达的时候,伊尔明斯特迅速伸出手指,挑挑眉毛,那根树枝忽的向上飞去,划出一道平稳的弧线,径直向老法师飘去。
绿袍法师皱皱眉头,又再次比划了一个手势,那细枝突然减慢了速度,但仍旧继续朝着微笑着的伊尔明斯特飞去。法师再次摆动双手,这次几乎是狂怒地,但树枝却没有丝毫反应,安然地完成了飞行,落在老法师的手中。
伊尔明斯特对着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法师鞠了个躬,用轻松的语调说 道,“但如果这就是你要的魔力法杖——”那根细枝一下子变成了一根做工考究,两端镶着黄铜盘蛇的十尺黑杖,“那就拿去吧。”而那根法杖也轻轻地飘回到了那个满脸惊讶的男子的手中。
“可……这是你的法杖?”风暴一脸惊讶地看着满头冒汗且目瞪口呆的绿袍法师在不出四步远的地方接住了那法杖。
“再做一根就行了,”老法师轻松的答道。“那并不是什么难事。”
罩在天鹅绒袍子里的法师扶了扶自己的烟斗。他紧握着那根法杖,焦躁地盯着伊尔明斯特并低声吟唱着什么,转而是迅捷的手势。突然地,他和那法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伊尔明斯特不满地摇摇头。“真没礼貌,”他严肃地评价道。“在法师集会使用传送魔法可是违规的行为!告诉你,要是在我那个年代——”
“那是什么时候,老头?我担保那一定是在深水城建立之前吧,”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袍的英俊青年冷笑道。风暴驱马转过身来。
法师穿着的绸袍被精细裁剪过的毛皮修衬着。阴郁消瘦的脸庞轻蔑而不 屑。风暴认出他就是伊尔明斯特到来时,几个正在和朵拉谈话的法师之一。他的声音和举止透着冷酷和鄙视,他舔舔自己的嘴唇说道,“顺便说一句,灰胡子,你可以叫我大师。”
法师一只手抓着自己的法杖——它是用闪耀的红色金属制成,大约十二尺长, 镶嵌着金色的装饰物——另一只手伸手去抓老法师的缰绳。
风暴从自己的马鞍上飞出一脚踢开了他的手。她的鞋尖刺痛了法师使得他把手迅速缩了回去。英俊的法师愤怒地朝向她——却发现风暴闪闪放光的剑尖仅仅只离开他鼻子几英尺。
“嘿,嘿,”伊尔明斯特用丰富的音调咯咯地笑着说。“年轻的大师,难道你没有学过别去招惹女士吗?”
满脸通红地法师从风暴的剑尖移开转而面向老法师。“为什么?老东西,”他讥讽道。“显然你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女士青睐了吧!”
大声的叫嚷引来了附近一群年轻法师的窃笑,混合着由于震惊而发出的叹息和口哨声,它们来自于几个显然认识伊尔明斯特的年长法师。一些法师循着声音围拢过来准备观看即将发生的对抗,另一些则明智地收起自己的货品,撒腿跑向安全的地带。
伊尔明斯特打了个哈欠。“快收起剑,”他温和地对风暴说。接着他放大嗓音兴高采烈地说道,“似乎如今还是有一些自吹自擂的小伙子跑来法师集会只是为了羞辱一下自己的长辈。”
老法师轻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猜,年轻人,你故意挑起争吵为的是想要挑战我,是吗?不,不,这并不公平。毕竟我拥有岁月给予的智慧,凭借它我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而你,仅仅只是满腔的精力罢了……嗯,这样说吧……我给你一个机会均等项目:换我来向你挑战!火球投掷,你觉得如 何?”
围观的法师们爆发出一阵欢呼。羞愧的法师原本期望的是一场生死较量, 于是轻蔑地答道,“我想那是一项孩子们玩的运动,老傻瓜。”
伊尔明斯特笑了起来,仿佛一只猫咪正在戏弄被逼到角落里的猎物。“也许,换一种说法,你是在害怕输给我这个老头子?”
法师的脸变得更红了。他朝着四周充满兴趣的围观者扫视了一遍,吐出了几个字:“我接受。”接着他摆出一个夸耀的手势,然后消失了。
不消片刻,伴随着一阵鲜红色的烟雾中,他又重新出现在峡谷的边缘,并从远处对着老法师做了一个侮辱性的手势。伊尔明斯特轻声笑了笑,慵懒的挥手作为回应,接着笨拙地跨上马背。风暴看见他朝着朵拉眨眼示意,随后朵拉的眼神又与她的交汇,风暴能从其中读懂一切,仿佛年轻的女术士在他耳边轻语一般:请你好好照看他,女士。
等他们从谷底来到高坡之时,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前来观看的法师。年轻的术士们一整天都在投掷火球,但现场的沉寂似乎表明这位带着红杖的法师早已在集会声名远播,亦或是许多长者记得伊尔明斯特,也或许两者都有。
早已顾不得优雅,伊尔明斯特着急地从马鞍上翻落下来,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又猛地刹住脚步,在身边扬起一阵尘土。接着他看到了一直等待着的对手,并用带着愉悦的惊讶语气说道,“喔,开始吧,孩子!”
“闪到一边去,老家伙,”年轻的法师不屑地开闪避挥舞他的法杖。“难道你想死在火球术的烈焰之中?”
伊尔明斯特摸了摸胡子。“喔,没错,没错,”他漫不经心的说,思绪似乎早已飘回到过去。“噢,我依旧清楚的记得,过去的那些日子——巨大的火焰在空中爆炸开来-”
年轻的法师从他身边挤过。
“现在这比赛又是怎么进行的?噢,是的,我想我又记起……”伊尔明斯特又开始自言自语,声音深沉,目光射向远方。
年轻的法师轻鄙地将自己的法杖靠在臂弯处,低声吟唱法术以使得老法师无法听见,接着他舞动自己的双手,敏捷地划出法术的姿势。片刻之后,草地上空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紫红色圆球。它嘶嘶作响,不断迸发出光焰,在草地上投射出一个橘红色的巨影,焰心如同雨滴一般不住淌落下来。热量刺痛着围观者的脸颊,大地也开始微微颤动。
伴随着呼啸声的停止,老法师依旧再用颤抖的声音述说着过去的胜利。有片刻他停下唠叨,温和地问道,“噢,亲爱的,这个火球并不算出众。你没法做的更好吗?”
年轻的法师讥笑道。“我猜你一定可以吧?”
伊尔明斯特平静地点点头。“喔,没错。”
“我能有幸欣赏你那令人敬畏的表演吗?”法师用尖酸地口吻说,嘲弄般的模仿伊尔明斯特特有的厚重嗓音。
老法师眨了眨眼。“年轻人,“他不满地说,“精通魔法的定义在于知道自己何时不应去使用这股力量,如若不然这时间便早就化为乌有。”
年轻的法师又再次讥笑起来。“那么你不打算为我们表演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法术,大法师阁下?这是否就是所谓的法术之道?”
“不,不,”伊尔明斯特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有过约定,你已经展示了你那微小的一份,所以,我——”他又叹了口气“——也会展示自己的。”他开始摆动眼花缭乱的手势,接着停了下来并开始低声哼哼。
“喔,天呐,”他说,“接下来是怎么念的。”就在他轻抚胡须,茫然张望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中传来几声窃笑。年轻的法师在他身后也不住嘲笑,并取乐般地向风暴投去同样的轻蔑表情。站在附近的吟游诗人手垂在剑柄之上, 用冰冷的目光作为回应。
伊尔明斯特忽然挺直了身体并喊道: “蝙蝠之舌,硫磺之味。请容我说出这神秘的词句, 我希望就在彼方,让纯净的空气中迸发出烈焰!”
随之而来,空气随着震耳欲聋的尖叫声而震颤。一个极为巨大的火球突然出现在草地上方,它的热度灼伤了围观者的双颊。
这仿佛如同太阳从空中跌落下来。
法师们大声喊叫,护住自己的双眼,火球快速地划过惊呆了的人群,紧接着爆发出一道炫目的白色闪光,无穷的能量喷射着烈焰暴怒地掷向遥远地平线。大地颤抖着,仿佛在向前方跃动,除了伊尔明斯特,在场的所有人都跌倒在地。
当晃动停歇下来,风暴发现自己躺在马匹边的草皮上。她努力地站起身, 摇摇脑袋试着回过神来。伴随着炙热的烟雾散去,所有人都能够看到被伊尔明斯特的魔法洗礼过的草地,至少,片刻前那里还是一片草地,如今只身下烧焦了的野草,和一个又大又深,冒着浓烟的巨坑。
“嗯……很棒,不是吗?”伊尔明斯特一身轻松地说道。“我已经忘记投掷火球是多么有趣!再来一次怎样?”
这一次,老法师仅仅只是晃动自己的一根手指。
他年轻的对手刚刚勉强站了起来,手上紧握的那根红色金属魔杖早已断成了六段。另一个和之前大小相仿的火球划过草地,这次又让翻到在地上,法师很快发现自己压在一个晕倒在地,矮胖的卡林杉术士身上。当他的视线再次清晰,法师看到远处又出现了第二个大坑。惊讶和赞叹声不断从周围围观的法师中传来。
“现在,”伊尔明斯特一边温和地说道,一边用结实的手将呆坐着的法师拉了起来,“还有什么问题吗?投掷或者其它之类的问题,那些火球真是壮观,是吗?我向来很喜欢它们。你不同意?那好吧……希望你日后学习奥艺之路能够顺利,年轻的讥笑大师,并且能够更聪敏地对付这样一个小戏法,如果你也能拥有与你的口才一样的法术技艺的话,下次见面我们兴许能再比试一下。”
伊尔明斯特愉快地拍拍年轻法师的肩膀,然后打了个响指消失了。片刻后,他重新出现在忧虑的风暴身旁。“骑上马,”他轻松地说。“今晚有大半个国度等着我们穿越呢。”
“大半个国度?”风暴问。他们驱马走上山脊,将法师集会远远地抛在身后,风暴却没有回头。“我想你不是来拿钥匙的吗?就是那根树枝。而那个法师拿走了它不是吗?”
“噢,不,”伊尔明斯特愉快地答道。他驾马靠近风暴,并将手放到她的前额。
突然地,周围的景色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停变化着的模糊灰影。两位旅者似乎凭空飘浮着,但是马儿却在奔跑,仿佛下面是坚实的地面。就在风暴能够深吸一口气之前,又是一阵震颤,他们仿佛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一个黑漆漆的空间,各种形状的石头飘浮在无尽的空间里,翻滚着,反弹着,并飘向未知的黑暗。四处不时传来石头相互撞击的巨响,并迸发出耀眼的磷光。
风暴扫视了一下眼前的景色,赶忙取出马鞍下的斗篷将坐骑的整个头罩住以防止它从他们所站立的一小块岩石上跌落出去。伊尔明斯特的坐骑则平静的站在那儿,毫无疑问,是被他的法术所控制着。
风暴凝望着无尽的毁灭,发现一片巨大起伏的石块正隆隆地向他们飞来。这块巨石翻滚着冲了过来,上面可以轻松的站下四匹马。
伊尔明斯特毫不担心的挥挥手,那块巨石就这样改变了方向,撞上了另一个块更大的石头。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充斥了四周,四散的碎屑如同流星雨一般朝吟游诗人袭来。风暴摇摇头,不论这个地方是哪儿,他们已经不在费伦大陆上了。
“那个绿袍笨蛋以为自己得到了钥匙,”老法师漫不经心的说。“他觉得朵拉可能把它给了我,但他现在会发现那根强大法杖实际上不过是一根树枝而已。他现在一定不得不继续监视朵拉在法师集会的一举一动,看她是否她会把钥匙给其他人。他知道,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我,只是换了一种伪装。朵拉会带着他四处逛逛,她最喜欢和年轻人玩耍了。”他轻声笑道。“要知道,看似完美的计谋最终总是一无所获。”
巨石从他们身前飞过,相互撞击。风暴咬紧嘴唇试着平息无意识的尖叫。她瞥眼看着飞散的石头问,“朵拉?你从她那儿拿到钥匙了,是吗?我看见她把手放在你的腰带上了。”
伊尔明斯特摇摇头。“是的,她给我了。我们的三个敌人也都看到了:其中两个挑战了我,还有一个却没有胆敢上前。”
他挡开六块向他们飞来的小石头。“毫无疑问,第三个法师在那儿的目的就是为了监视整个过程,并且报告我们的去向。我用魔法阻碍了他——至于那位年轻的火球投掷大师也是一样——就在我的火球爆炸之时。他们真是幸运,法师集会的规则里禁止使用降低智力的法术,否则他们将会在那儿呆立很久。虽然爆炸的掩护时间很短,但是等他们发现一切,我们早已带着钥匙安全离开了。
“这钥匙究竟是什么,它又在哪儿呢?”风暴伸手从鞍囊里取出一些干酪,耐心地追问道。“为什么他们无法得知你把它藏在哪儿了?”
“事实上他们看见了,但却茫然无知,”老法师边回答,边熟练的操纵魔法使那干酪飞到了自己嘴里。“他们不知道朵拉和我是老朋友了,也不知道她是个多么机智的人。”
他把手伸进自己嘴里,从里面取出一把镶着绿宝石的金属钥匙。“这就是了,”他愉快的说道,声音也突然恢复到过去的清晰和恬燥。“朵拉第一次吻我的时候,它就一直在这儿。”他舔舔嘴唇若有所思的说,“她还是那么喜欢杏仁。”在空中飘浮许久的干酪此刻划入他的嘴里。他嚼着干酪,露出一个心满意足地表情,然后他抓住风暴的手。在他的意志下,四周的空间再次开始改变。
一眨眼的功夫,黑暗和岩石都消失不见了。现在他们的坐骑站在一处狭窄的石桥上,脚下则是一大片散发着恶臭的沼泽,缠满藤蔓的枯树环绕在石桥旁。湿滑的石像从静谧黑潭的各个方向中穿刺而出。风暴能够发现他们正在一条上升的大道上,一座古城半没在他们脚下的泥潭之中。
风暴向身后张望,数条反光的黑色触须慵懒的从黑墨般的潭水中伸出来, 无精打采地绕在突起的石柱上,并用末端微微摇晃,仿佛嗅着空气一般,最后又缓慢地重新沉入水中。
吟游诗人指向一处泛起的波纹,那似乎是某种大型生物正从深潭下向他们逼近。伊尔明斯特点点头,微笑着对着那片波纹挥动双手——他们又突然出现在了其它地方。这次,他们的坐骑站在一条密林深处的古路上。
风暴无奈地叹了口气。“竖琴手找我来保护你?”她发问道。但当她察觉到许多双眼睛正从树丛昏暗的阴影里看着他们,她不由伸手握住自己的长剑。
伊尔明斯特低声咕哝着,从马背上翻落下来。接着他伸出手,轻柔地放在风暴握剑的手臂上。“不,”他柔和地说,“更准确的说,他们是希望你保护在我身边的人。”
风暴转动着双眸,并轻巧的跳下马鞍。“我不该在这儿,”她说。“不管是不是为了这把钥匙。像这样从一个地方跳跃到另一个地方,甚至是一个世界跳跃到另一个世界,既不安全也不明智。”
伊尔明斯特咧嘴笑了起来。“和我一同去法师集会也是一样吗?我用这样来回跳跃的方式回家,是为了让任何追踪我们的法师都无法准确地跟上。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有像我们一样拥有在数个世界瞬间转移所必须的心智。”老法师拍拍她的肩膀。“非常感谢你的耐心,小女孩。放轻松,很快你就能和一位老朋友聊聊天了。”
伊尔明斯特徒步从一条不平坦的小道穿过树林,晨曦的微光投射在这片古老陌生的森林上。玫瑰色的晨光似乎让老法师记起了什么。他转身对着后面做了个手势。风暴回头恰好看见他们的坐骑凭空消失无踪。她转过头望向伊尔明斯特,得到的却是对方一个欢乐的黠笑,随后老法师别过头去继续赶路。
风暴没有说话,跟在老法师身后。她并没有因为老法师的一席话而放心, 仍旧半抽出自己的长剑,那个‘朋友’也许是一条蓝龙或者更糟的东西也说不定。
小路两边是两排古老,布满青苔的石头。随着小径越来越窄,伊尔明斯特向后伸手抓住风暴,一齐小心翼翼地前行,吟游诗人突然感到一股奇怪且让人发麻的寒冷。
他们又出现在了什么地方。这次是风暴熟悉的地点。她马上就明白过来, 此刻他们已经回到了阴影谷。
伊尔明斯特放开她的手,大步走开了。他把手伸进斗篷里去摸他的烟斗, 风暴站在他身后,怔怔地看了好一会。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她轻轻将手搭在老法师的肩上,开始在他身边绕起圈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们的马儿怎么了?为什么我们要穿越半个费伦去拿这把钥匙?这个朵拉能不能传送过来?还有——?”风暴像个小女孩一样撒娇般的问道,“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可就不理你了。”
伊尔明斯特伸出一根手指摆在她的唇上,说道,“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么匆忙了。我想没有人能够追踪我们经过那些个地方一直到这儿。我们的坐骑已经回到扭曲塔的马厩里去了。到我的住处来坐坐吧,你还能见到我们的老朋友: 拉欧。”
老法师点燃了烟斗,沿着铺石小径前进,在到达他那破旧不堪的石塔门 前,再也没有说上一句话。直到来到塔前,他转头说道,“把你的剑套取下来吧,风暴,欢迎来到我的住处。”
他们刚踏进塔里,他的书记员拉欧的声音便从厨房传来,“茶点马上就好了,老法师!”
“给风暴也准备一份。”伊尔明斯特轻声说道。但不知是由于什么魔法, 拉欧听到了主人的话并大声喊道,“欢迎,风暴女士!”
“你好,拉欧,”风暴欢笑地看着老法师答道。伊尔明斯特则平静地把成堆的文卷推落到地上,好空出一张椅子给她。屋子四处都是卷成团状的灰尘, 老法师不满咕哝了几句,挥起手来,这些灰尘便全都消失了。
“在这儿接见一位漂亮的女士实在是太昏暗了些,”老法师小声说,接着他伸手摸出一个铜火盆,轻轻敲击了两下,火焰便一下子串了出来,在椅子上投射出一道温暖跃动的光辉。
伊尔明斯特优雅的伸手示意风暴坐下,而吟游诗人则疑惑地紧盯着火盆。“你是怎么凭空点燃它的?”
“当然,是魔法。“伊尔明斯特转过去,继续从一堆堆羊皮纸上清理掉整团的灰尘。
“当然。”风暴用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伊尔明斯特,”她冷冷地说,“赶快告诉我。”语气仿佛是在威胁一般。
老法师平静地坐到半空中,吸了一口烟斗,然后透过缭绕的烟雾冲她会心一笑。“你有权知道,孩子。那好吧,简单来说朵拉是我的一个学徒,她近来一直住在泰尔芙拉姆,去年夏天她加入了竖琴手。”他又吸了一口烟斗,一缕青绿色的烟缓缓飘上低矮的房顶。“她还没有能力使用传送魔法。和其他雄心勃勃的年轻法师一样,她想要通过冒险来快速地掌握更多的魔法——不过与他们不同的是,她竟偶尔发现一处龙的宝藏。”
又一缕烟雾从烟斗升起。老法师注视着它漫无边际的漂散,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接着继续道,“噢,当然宝藏处有一只巨龙看守,不过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这所有宝物里,她发现了我的钥匙,因此她让商队捎信告诉我,要是我有兴趣,她会带着它前往法师集会。”
“你的那些神秘的敌人又是谁?你怎么会丢失那把钥匙?”风暴问。“而既然朵拉给你公开捎信,给你钥匙的时候又为何如此隐蔽?”
伊尔明斯特耸耸肩。“她不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对这把钥匙有兴趣——亦或者知晓信件的内容。当我收到她的来信,我便用心灵魔法同她交谈,告诉她我会前去法师集会,她告诉我自从寄出信件之后,她便遭遇了好几次袭击, 她的法师塔也被洗劫了两次,还有一次晚上在她的寝室中,一个神秘的声音威胁她交出钥匙。”
风暴转动双眸。“那么,这把钥匙是用来打开什么的?”
“当然,它是用来开这个壁橱的。”伊尔明斯特平静地说,并把手伸进身后一片满布灰尘的角落。钥匙在他手中微微闪烁,随后滑进了一座刻在墙上的龙首雕像的尖嘴中。线条开始显现在石墙上,并在小雕像四周勾画出一道入口,接着入口缓缓打了开来。
伊尔明斯特拔出钥匙,对着风暴挥舞。“很久之前,有个肆无忌惮的男人从我这里偷走了它,那个人也曾经是我的学徒。他是个野心勃勃的卡林杉人, 我想他的名字是叫雷尔林。我猜他应该在是死在朵拉的那条巨龙手里了。
“好吧,你究竟在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以至于那些法师如此渴望得到钥匙?”风暴看着满布灰尘的壁橱问。
“一些古老的法术书,它们是我在环游整个国度的那些年搜集起来的,” 当门越开越大之际,伊尔明斯特答道。风暴看见里面歪歪斜斜地摆放着一叠厚重,几乎快要散了架的书册。
在她身后突然闪现出怪异的白绿两色的光亮。当它们点亮老法师的脸颊, 风暴发现他的表情中充满了惊讶和疑惑,让她感觉到了些许不安。
怪异的亮光来自于一片摇曳着的椭圆形火焰。它凭空悬置在半空中,就位于这间狭窄局促的屋子里。它的出现突破了保护伊尔明斯特法师塔的那些强力防护魔法,风暴知道,正是这些魔法保护大法师免遭散塔林,塞尔的红袍巫师以及其它邪恶势力的袭击。没有人能够在塔里开启一道传送门。
但风暴却发现这片椭圆形的火焰确实是一道传送之门。吟游诗人透过闪烁的魔法门看见一道长长的石砌大厅在黑暗中延伸而什么东西正在阴暗的门廊里移动。
伊尔明斯特跨步上前,紧皱眉头,并挥动双手施展探测魔法。“这不可能,”他嘀咕道。
一道暗影从幻影的门廊中步出,朝他们缓缓走来。这个生物高大消瘦。冰冷闪烁的双眸在深陷的眼窝里散发着寒光。当它走近,风暴发现它穿着的长袍早已腐烂的残缺不全。
吟游诗人的心猛得揪了一下。这一定是个巫妖,他们是法力强大的法师选择了不死之路最终转化而成的生物。极少有人能够在与巫妖战斗后仍然全身而退的,即使是费伦大陆上那些强大的大法师。
巫妖越走越近,风暴与它那冰冷的凝视相互交汇,它们在它那空洞的骷髅中闪烁发光,打量着她,随后便轻蔑地将目光转向伊尔明斯特。
“死亡最终还是找上门来了,老法师,”巫妖低语道,它嘶嘶的嗓音出奇的响亮,而它此刻仍然在门廊远处。
“你知道我有多常听到这席话吗?在费伦大陆上,几乎每一个穷凶极恶的傻瓜都至少对我说过一次。”伊尔明斯特挑了挑眉毛。“而你,雷尔林,这可是第二次了。”他举起一只手在空中划出一道闪耀的标记。
巫妖骸骨的面孔上露出骇人的笑容继续靠近。伊尔明斯特另一边的眉毛也挑了起来,他的双臂以极快的速度挥动出一系列复杂的手势。
一道闪闪发光的辉光壁障出现在通道入口。雷尔林的也挥动双手作为回 应,随即壁障碎裂成了无数片细小的闪光尘埃,仿佛篝火的火花一般跃动转而燃尽。
不知如何,巫妖在它那枯骨的脸孔上绽出一丝讥笑。“你认为自己非常聪明,可以在法师集会上可以耍弄我的两个仆人,伊尔明斯特,”那种嘶嘶的低语又再一次传来,“但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愚弄或是击败的。”
那骷髅似乎是在微笑。“那时我也在集会上。你的目盲魔法对我丝毫不起作用,而你却无法识破我的法术伪装。如今这种简单的法术已经超越你的理解能力了吗?”
尽管大门上的魔法隔绝了大部分的噪音,厨房里依旧依稀传来水壶烧开后的尖啸声。
伊尔明斯特的双手又一次开始移动。风暴看见噼啪作响的能量在他的手指尖凝聚,随即变成一道魔法箭矢朝巫妖冲去,当能量脱离他的双手之时,照亮了他愈发担忧的脸庞。
伊尔明斯特的魔法箭矢射向巫妖,细小的闪电在它的身上缠绕跳跃,却无法造成任何伤害。巫妖发出了空洞地笑声,接着伸出它的白骨手臂开始施放自己的法术。
风暴回头警觉地看着伊尔明斯特——却发现老法师身后敞开的壁橱里,有一本书卷也发出与巫妖的通道一样的白绿两色光芒。她转头凝视巫妖,它的眼中已经露出胜利者的神色。幽影般的灰色能量触须从不死法师手中迸发而出朝两人袭来。雷尔林现在已经非常接近,离开通道的大门只有几步之遥。
“快走,风暴!”伊尔明斯特厉声说。“他跨过那道门之后我就无法再保护你了!”接着他的双手又开始舞动起另一个魔法来。
风暴摇摇头,但仍旧向后退出战斗区域。闪光从老法师的指尖爆发而出, 在四周形成了一道光壁并狂怒地吞噬了每一道袭来的触须。但巫妖只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它的骨指又开始默默聚集起另一股能量。随之那本壁橱中的书卷又开始发出光亮。
风暴瞥见伊尔明斯特的前额噙满汗水,他将手伸进法袍中取出几个小型护身符,继而这些护身符突然从老法师的手中消失了,似乎是作为回应,当巫妖正要跨过一张翻到的椅子进入伊尔明斯特书房之前,一道红色的能量光束击中了它的肩膀。而一条幽灵似的魔法手臂也震慑般地向前方伸向老法师。
银蓝两色的能量波护盾突然悬垂在老法师的身前保护着他。那条红色的手臂轻易地摇晃,并慢吞吞地胡乱摆动着,但它的目标并不是伊尔明斯特,而是他身后的壁橱。
风暴意识到巫妖正在取那本书,于是飞奔过去。一阵突如其然的恐怖尖叫从通道传来,红色能量开始转向她。
巫妖的魔法手臂朝她抓来,试图阻止她向前。她的皮甲被撕碎了,风暴的胸口感到一阵急促地灼痛感。巫妖那充满能量的魔臂将她团团困住,并从伤口中汲取她的鲜血和力量。
阴影谷的吟游诗人咬紧牙齿,用她的魔法长剑反手斩去,试图从深红的能量波中解脱出来。一道闪光爆炸开来,接着是一阵咆哮。火花飞溅而出,当她被向后甩进了一堆布满灰尘的书册中,魔法长剑的碎片在她眼前闪闪发光。鲜血涌进了她的双眼,她的胸口也仿佛在灼烧一样。
昏昏沉沉中,风暴听见伊尔明斯特痛苦的呻吟。她猛地眨动双眸理清视线并挣扎着站了起来。此刻老法师已经倒在了地板上,一道闪烁的白色光束顺着他的一只手向风暴传来。巫妖则如同胜利者一般站在他的身边,浑身笼罩在一道燃着火红色烈焰的光环之中。它双手背在身后,发出了空洞而苍白的笑声。
伊尔明斯特的魔法光速触及到了风暴,温暖和力量重新涌入了她的身体。她的指尖感到一阵刺痛,淌在双眼里和眉毛上的鲜血忽的消失不见了。
巫妖恼怒地摆动手臂,那团红色的雾气刹那间变成了一片触须的森林,将老法师身上的愈见黯淡的法术护盾吞噬殆尽。在风暴的视线之下,那法盾就这样崩溃消失了——深红色的能量缠绕在伊尔明斯特四周。他无力地想要施法阻挡, 但很快便无法招架,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老法师最后一个法术的蓝白两色能量就这样被吸进了红色雾气之中。巫妖跨过伊尔明斯特的身体,向风暴走来,身边神秘的光环颜色愈发耀眼。雷尔林正在汲取伊尔明斯特的力量来加强自己的黑暗法术!
另一只红色手臂从雾气里窜了出来,恐怖的蛮力将吟游诗人扫到了一边。风暴又一头栽进了另一堆书卷中。她看见那红色的魔臂正不慌不忙地伸进壁橱去取那本发光的书册。
风暴立即从七零八落额书堆里站了起来,早已顾不得披散开来的秀发。鲜血依然从她的胸前淌下来,她的手上只剩下一小段黑色剑柄。她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将剑柄砸向巫妖,并同时飞身去夺那本发光的书。红色雾气笼罩了她,不过此刻那本书已经被她牢牢攥在手里。
当风暴将书抵在自己淌血的胸前,雷尔林的发出了一阵空洞地尖啸。“如果你会毁了它!”巫妖大喊道。“米尔寇一定会惩罚你,女人。”
此刻,风暴终于确定该怎么做了。
她用颤抖的手指撕开书页并将碎片抛进伊尔明斯特那燃烧的魔法火盆中。火焰跳跃着,吟游诗人把整个羊皮书卷放置在焰心,她的双手感到一阵灼痛。
雷尔林驱动魔法展开攻击。红色的利爪在她身上来回撕扯。风暴咆哮着, 一手环抱着火盆,竭力站稳身体。火焰贪婪的吞噬着她手中的书页。
风暴感到头发正在被扯离自己的头皮,将她向后拉。泪水弥漫了她的双 眼,在巫妖魔法的驱使下,她的头发竟然开始紧紧缠绕住自己的脖子。阴影谷的吟游诗人紧咬住牙关,强忍着尖叫,她将书高高举起,奋力同巫妖的黑暗法术抗争着,最后将整本书投入了火盆里。
伴随着尖叫,风暴被抛向一边。混乱中她瞥见飞扬的骨架和铜火盆交错在一块,最后被卷入了一个静止不动的火焰光球中。接着她狠狠砸在伊尔明斯特的椅子上,扬起的头发遮住她的视线,风暴焦急地将它扫到一旁,并注视着那个火球。
它就悬缀在书房上空几尺,翻腾着并噼啪作响。在它的核心,那本依然发光的书正被各种颜色的烈焰环绕着。在她的注视下,书卷就这样燃成了灰烬。从风暴的左侧传来一阵嘶嘶的喘息。
她转头正好看见巫妖的头颅裂成了碎片。雷尔林法术的红色雾气也随之消散。不消片刻,巫妖就变成了一堆飞散的尘土。
沉寂之中,风暴闭上了疲乏的双眼,思考着自己灼痛的双手何时能够停止抖动。
从她的右边的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响亮咳嗽声。吟游诗人缓缓睁开眼睛并试着站起身来。伊尔明斯特慢慢从地板上爬了起来,他摇着脑袋,掸灭长袍上的余烬。
“我必须要感谢你,孩子,”伊尔明斯特充满敬意地说,“之后在某个更为正式的场合,你又一次救了我的性命。”
尽管身浑身疼痛,风暴仍会心的笑了起来。很快,他们就笑倒在对方的怀里。他们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此时门开了,厨房里开水沸腾的啸声传到了毁坏殆尽的书房。随着杯子和餐具清脆地碰击声,拉欧用愉快地声音喊道,“茶点好了!你们在书房里可真吵闹——”他怔怔地看着两个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朋友。“究竟发——发生了什么?”
伊尔明斯特松开风暴的手,并用极快的速度挥动起手来,这对一个老人来说简直是难以置信的。片刻,风暴便发现她又一次坐在了椅子上,穿着一袭华丽的礼服,而胸口和手上的那些伤痛全部都消失了。隔着一张圆形的茶几,伊尔明斯特安然地坐在对面,身上也换上了一件绣着巨龙的奢华丝袍。他点燃手上的烟斗,温和地笑着。
“没什么,”老法师轻松地说,“只是一次老朋友之间的拜访而已。” 在拉欧摆放茶杯的时候,伊尔明斯特狡黠地冲着吟游诗人眨了眨眼。风暴 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