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丽莎·斯麦德门
翻译：不明
葵露拨开娜斯塔西娅（Nastasia）脸上的一缕发丝。尽管死去牧师的尸体已在树棺中停放了十日，却没有任何腐烂。维瑞雯刺客绞索留下的印记——脖子上一圈锯齿状的勒痕依然清晰可见。勒痕四周黑色的肌肤布满擦伤，大睁的双眼因为充血而通红。毫无疑问这个牧师已经死透，但遗体仍很新鲜，甚至连一丝尸臭味也没有。伊莉丝翠的信徒们或许会认为这是女神的某种预示——如果不是娜斯塔西娅面部下方因为葵露的侦测魔法显露出黑色阴影的话。
一个面具形状的淡影。
葵露转身面向那四名将娜斯塔西娅尸体抬到漫步闲庭医疗大厅的牧师。葵露检查尸体时，这些来自塞伯湖圣坛的学徒一直站立不安，尤其是看到娜斯塔西娅脸颊浮现出的黑色阴影时更加焦躁。她们要么来回捏握 着剑柄，要么拨弄胸前的银制圣徽。
最后，其中一个终于忍不住发问。“维瑞雯的印记。这意味什么，女士？”
葵露的声音很严肃。“娜斯塔西娅没有前往伊莉丝翠的神圣树林。她的灵魂被“窃魂术”窃走了——困在某个夜之影的面具中。”
牧师学徒们睁大眼睛。“可是为什么，女士？他要她的灵魂做什么？”
“我不知道。”葵露没说实话。这几个学徒已经够紧张了。她不想再加重她们的恐慌。夜之影一般把用窃魂术捕获的灵魂作为法术消耗材料。在此过程中灵魂会被毁灭。
从娜斯塔西娅尸体情况来看，她的灵魂还没有消失仍困在面具里。她的躯体还没有真正死亡，但这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很庆幸你们把她带过来了，”葵露对她们说道。“我们必须找到那个刺客。”
“袭击发生后我们立刻试了一次侦测魔法。但一无所——”
“这次可以。”
举起双臂，葵露引导月光照进医疗大厅，苍白的光束洒在她身上，葵露开始起舞。唱起女神的赞歌，葵露原地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快得已看不清身影。笼罩其身的月光越发明亮，直到整个人都闪耀着光辉。再过片刻，她就能感应到刺客的方位。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传送到另一处圣坛，再跳一次同样的舞蹈。两处定位的交叉点就是刺客所在位置。再接着就是她出手的时候。
然而在法术即将完成时舞蹈突然停了下来，期待中的结果没有出现。葵露身上的月光逐渐消失，她慢慢放下手臂。
她的舞蹈没有揭示任何信息。刺客要么被强力魔法保护着，要么逃到了其它位面，要么已经死去。
伊莉丝翠或许知道答案。
葵露吟唱起第二道祷文。呼唤伊莉丝翠的名字，她让意识沿着一缕月光向上融入女神神识。这次链接会很短暂，但足以让葵露获得想要的信息。当链接完成，月光洒进葵露的心灵。
她向女神问出第一个问题。“杀死娜斯塔西娅的凶手还活着么？”
伊莉丝翠的绝美容颜让葵露每次直视时都热泪盈眶。女神轻轻摇了摇头。和葵露想的一样，答案是‘否’。
“他的面具还在他身上么？”
女神点头。
“娜斯塔西娅的灵魂还——”
等等。
这句话让葵露感到惊讶。女神通常只会用简单的‘是’或‘否’来回答。最重要的是，伊莉丝翠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音调高低不平，让葵露的心灵一阵发疼。她仍然可以看到伊莉丝翠的脸，但却仿佛隔着很远距离般朦胧。这让她感到不安，但她仍然遵照指令，静静等待。
然后声音响起：否
链接中断。
葵露感到后背升起一股凉意。刚才发生了什么？刚才做出回答的是伊莉丝翠，还是……另外某位女神？如果是后者，为什么伊莉丝翠会同意别的神祇介入自己的领域？还有最后的回答针对的是哪个问题？另一位神祇的回答——如果作出回应的真是另一位神祇——是在告知面具有无在那个刺客身上，还是在回答葵露没有问完的那个问题？
四位牧师盯着她等待答案。葵露猛回过神，深吸口气平复心情——忽然惊讶的发现空气中传来的腐烂味道。她低下头，正好看见笼罩在娜斯塔西娅下半边脸颊的淡影从中间一分为二裂开。紧接着消失无踪。
希望在葵露心中升起，犹如月光般明亮。她将依然环绕在心中的疑问暂时抛开。
“赞美伊莉丝翠！”她呼喊。什么东西——或许是女神本人——刚刚破除了窃魂术。葵露立即将双掌放在尸体上。“加入我！”她向四位牧师学徒高喊。“让我们唱起复活之歌。”
四位牧师只愣了片刻就立即加入葵露的咏唱。她们的歌声拂过尸体，呼唤她的灵魂回归身躯。歌曲在葵露悠长的尾音和牧师们不同音调的和音中结束——娜斯塔西娅的双眼猛地回神。她立即挥出一只手臂，仿佛想要拨档攻击，另一只手抓向长剑的位置。接着她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抬眼望着葵露，睁大了双眼。
“女士，”她喘着气站起来，摸了摸咽喉，接着盯着自己手掌，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很明显她对自己的复活感到高兴，但同样有一丝悲伤——这可以理解，尽管时间短暂，但她曾与女神共舞。她望着葵露。“您召唤我回来。”
葵露用温和语气说道。“你的灵魂被困，但有什么东西让你重获自由。现在你无须担心。”她停了一下。“我唤你回来是因为我们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告诉我你所记得的东西。刺客攻击后的每一件事情。”
娜斯塔西娅吞了口唾沫，有些畏缩。“我死了。”
“然后呢？从你死后一直到刚才你在伊莉丝翠的神圣树林起舞这段时间。”
娜斯塔西娅望向无尽的远方。“黑暗。空虚。”
葵露暗暗叹息。她原本期待更多的信息。
“还有……” 娜斯塔西娅皱了皱眉，努力回忆。“有一个声音，那个杀死我的男性的声音。”
四位牧师学徒不安的彼此交头接耳。
葵露举起一只手。“安静。”她温柔抚摸着娜斯塔西娅的肩头。“试着回忆。他说了什么？你能想起什么内容？”
娜斯塔西娅闭上双眼，眉头越皱越深。她甩了甩头，眼睛猛地睁开，闪烁出警示的光芒。
“他打算开启一扇异界之门。”她脸色苍白的看着葵露。“一扇通往伊莉丝翠神域的异界之门，以便让维瑞雯偷袭她。他打算用我们的灵魂作为材料完成法术。”
“不！”一位学徒对葵露失声叫道。“这不可能，女士?”
“夜之影精通咒法，”葵露说道，“但要创造这么一扇异界之门，他们其中之一必须先进入伊莉丝翠的领域。没有任何一名蒙面之主的信徒可以在女神不察觉的情况下进入她的神域。”
娜斯塔西娅摇摇头。“他们不需要进入她的神域。刺客说他们可以在托瑞尔施法，施法地点位于幽暗地域一个强力的大地节点。他告诉其他牧师他知道一个高等魔法仪式可以达成目的。”
“卓尔男性？”葵露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施展高等魔法？”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这让她感到安心了一点，但葵露还是有些疑惑。如果连这都可以，还有什么不可能？
伊尔吉莉娜的情报人员之前曾传回一条信息——维瑞雯的牧师打算“开启”什么东西。
这条信息没有说完就忽然中断，之后伊尔吉莉娜再也联系不上这名情报人员，但他提到了一个名字：玛尔瓦嘉。葵露怀疑这个玛尔瓦嘉与窃取娜斯塔西娅灵魂的刺客是同一人。
“你有听到什么名字么？”她问娜斯塔西娅。
牧师闭上眼回忆，然后点点头。“家族名，杰勒和奥兹克文，还有其他名字……捷兹。那个刺客对他很生气。我记得杰兹指控他是罗丝的信徒。”
葵露点点头，转向其他人。“不管维瑞雯的信徒是否有能力施展高等魔法，他们都在谋划着对我们不利的阴谋。”
“但是那个刺客已经死了。”一位学徒问道。“伊莉丝翠不是这么说的么？”
“她是这么回答的，”葵露答道。
“那就不用担心了。他们的阴谋已经没法继续了。”
葵露朝那位牧师学徒点点头。但她心里仍感到不安。玛尔瓦嘉也许已死，但很明显其他牧师仍继续着他的计划。两天前的夜晚，一位维瑞雯的信徒试图潜入位于攸木林的伊莉丝翠圣地，行踪败露后被击退。但次日夜里灰色森林的圣坛又遭到袭击，直到第二天早上那位被谋杀的伊莉丝翠牧师尸体才被找到。
等到四位牧师将她们复活的同伴扶起后，葵露向灰色森林的大祭司送去了一道传讯术。很快，只有她能听到的回复传了回来——不是好消息。
灰色森林遇难牧师的脸颊上也有相同的黑色淡影。她的灵魂，也被窃走了。
卡林德飞快穿过树林，弗林德斯贝尔德紧随其后。当他们接近战号声源，卡林德听到了女性呼喊声，箭矢破空声以及兵刃砍进血肉的闷响声。在前方有数十个身影在树梢上疾驰。他看清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人影——蜘蛛和卓尔的结合体。一只蛛化精灵？出现在地表？
那只生物发现了卡林德。它扔出一柄匕首，卡林德身上的防护魔法很容易就将匕首弹开，插入了旁边树木的树干。蛛化精灵立即召来一团黑暗将自己所在树梢覆盖。然而在他逃走前，卡林德出手了，射出一粒豌豆大小的火星。爆炸的气焰让他的脸庞感到一阵炽热，火球将那团黑暗全部笼罩。片刻之后，伴随着燃烧的树枝，蛛化精灵焦黑的尸体从树上跌落。
卡林德转身从树干拔出蛛化精灵的匕首，交给弗林德斯贝尔德。“呆在这里。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要动手。”
侏儒皱起了眉毛。“我记得你刚才说的是‘我们’去加入战斗。”
卡林德低头打量了一下地底侏儒。弗林德斯贝尔德很矮，跟小孩子一样，只有自己一半高。“你很有价值，不应该死在战斗里，”他告诉奴隶。说完他吟出咒文让侏儒隐形，然后拔出魔杖迈步往战斗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密集的树木遮挡了大部分战场，但光线很充足。银白色的光球飘荡在树木之间，整个区域犹如笼罩在好几个满月照耀之下，明亮的光线让蛛化精灵们不得不半眯着双眼。卡林德一路行来，数了一下有差不多四十只蛛化精灵。伊莉丝翠的牧师们在防护魔法保护下，用长剑和法术应战，歌声四处飘荡。长剑如被无形之手操纵般凌空飞舞，攻向占据树梢的蛛化精灵。
蛛化精灵们在树梢不断变换方位，用致命的弩箭予以回击。一位牧师的手臂只被弩箭擦了一下，却立刻无力倒下——箭上附着了剧毒。另一位牧师奔到她身边开始吟唱，但第二个蛛化精灵突然从树上跃下落在她身后。当蛛化精灵张嘴准备噬咬，卡林德激活魔杖。锯齿状的冰屑击打在蛛化精灵胸膛，将它撞向一边。这次攻击不足以致命，但却给了牧师时间完成工作，她反手一剑将蛛化精灵斩首。头颅滚到卡林德脚边，他注意到了头颅脸上的蛛网状刺痕。奇怪。
牧师抬头查看何人帮助了自己。卡林德迅速回以一个手语——同盟——接着躬身低头。牧师点点头，转身继续她的治疗魔法。
卡林德继续搜寻其他目标——当然，只要可能，他会尽量确保让其他牧师看到自己的战斗。他毫不吝惜的使用魔杖，不再担心消耗。如果这场战斗能够让他挣得面见高阶祭司的机会，那一切都是值得的。除了魔杖，他还使用在魔法学院学得的法术战斗。对于能够再次展现自己的才能他感到非常畅快。他用魔法飞弹和闪电将一个个敌人打倒。有一次，当着几位伊莉丝翠牧师的面，他洋洋得意的取出施法材料——一根毛皮包裹的小棒，召唤出闪电束一次杀死了四名蛛化精灵。
还有一次，一名脸上也有蛛网印记的蛛化精灵尝试魅惑他。卡林德曾经训练过如何保护自己的心智，当蛛化精灵用暗示术逼迫他逃跑时，他大笑着用魔杖反击后转身离开，开始搜寻蕾莉安娜和若婉的踪迹。
他看到蕾莉安娜正在与两名蛛化精灵战斗，待走近了才发现其实是另一位牧师。她看上去不需要自己帮助。卡林德观看着这场战斗，为牧师的战斗造诣感到惊叹。牧师松开长剑，唱出祷文让武器凌空飞舞迎向其中一个敌人。接着她双手下压，一道明亮的白光伴随着歌声从夜空落下，将另一名蛛化精灵击倒在地。与此同时，第一个敌人也被舞空飞剑刺穿了心脏。完成使命的长剑立刻飞回了牧师手中。
牧师召唤的光束让卡林德双眼刺痛。当视觉恢复，他发现牧师正与另一位敌手对峙——不是蛛化精灵，而是一名穿着黑曜石般漆黑光滑的铠甲，双手握着拥有奇怪护手巨剑的卓尔男性。战士的皮肤上遍布白色印记，图纹和卡林德之前在蛛化精灵脸上发现的类似，但却闪耀着红光。战士冲向牧师，巨剑发出嘶嘶的破空声。她勉强避开这次攻击。战士一个回旋挥剑再砍，粗长的白色发辫如鞭子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牧师举剑抵挡，刚一接触武器就被巨剑从剑柄处斩。牧师抛开断剑试图施法，刚吐出第一个字节黑色的巨剑就急速劈来，剑锋从头颅一直斩至腹部。一半躯体立即倒在地上，另一半摇晃了两下也跟着倒下。两半躯体犹如烟尘般迅速变黑粉碎，片刻之后就化成一滩黑血，黑血中只剩下牧师的靴子和护甲。黑血很快沸腾冒泡，分解成无数微小的蜘蛛。战士将剑尖伸进蜘蛛堆，蜘蛛立即沿着剑刃上爬，随即犹如被剑锋吸收般消失不见。
愣在当场的卡林德此时才回过神来。赶在战士转身之前，他给自己施加了隐形术。
战士看着卡林德所在方向。他慢慢举起巨剑划出一道弧线，剑尖径直指向卡林德。卡林德身上的隐形魔法消失无踪。他手忙脚乱的摸索着施法材料，暗自咒骂自己颤抖的双手。该死，他可是一位战斗法师。他曾经面对过许多强大的敌人。是哪一层无底深渊让他在面对这个战士时如此惊慌失措。
那双眼睛，卡林德认识到。那对看上去犹如蜘蛛般的瞳孔。它们仿佛直接刺穿了自己的灵魂。
战士笑了。
卡林德终于找到需要的法术材料，一只蛛化精灵在战士上方大声喊道。“这边！还有一个对我们来说太强大的对手。”
将双手巨剑扛在肩膀，战士朝蛛化精灵指的方向大步走去，将卡林德留在原地。
卡林德闭上眼浑身颤抖。他放过了自己。
为什么？
卡林德过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他继续在森林中穿梭——这一次低调了许多，不断打量周围寻找那名蜘蛛瞳孔的战士。他几乎忘记了寻找蕾莉安娜的初衷，直到他忽然发现前方蕾莉安娜被三名脸上都有蜘蛛印记的蛛化精灵包围其中。
他将手伸进魔斗篷口袋，又停了下来。周围没有其他人，看情形蕾莉安娜只能独自面对这场战斗。他决定坐山观虎斗。她若死于蛛化精灵之手就最好不过。如果是自己出手，以后难免再次受到真言术影响而引来麻烦。他退到一棵树后，找了一处隐蔽的位置坐下，双手叠放在胸前开始观战。
尽管以一敌三，蕾莉安娜仍不落下风。忽然第四只蛛化精灵从上方一团黑暗中俯冲而下。牧师用剑将它撞向一边，另一只蛛化精灵趁机上前一口咬在蕾莉安娜大腿没有链甲保护的部位。她发出一声痛呼但却没有倒下——或许有什么魔法让她没有受到毒素影响。那只蛛化精灵松开口，鲜血喷涌，一直飞溅到几步之外的树上——这次攻击刺破了一条主动脉。蕾莉安娜无力的倒下，面色死灰。
结束了。蛛化精灵没有辜负卡林德的期望。
三只蛛化精灵飘上树梢急速离开，第四只则依然留在原地。藏在树后的卡林德掏出毛皮包裹的小棒吟出一个字节，一束闪电从指间飞出。蛛化精灵毫无防备，闪电束直接命中后脑，将整个头颅炸成粉碎，尸体轰然倒塌。
卡林德仿佛听见身后树林传来什么东西移动的声音，但在喧嚣的战场上很难分辨出是什么。他回身张望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走向蕾莉安娜，打算确认她确实已经死亡。凝视着她的尸体，有那么一瞬他的内心感到一阵从来没有过的刺痛。真的很不幸，她死了。蕾莉安娜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性，他很享受与她斗嘴的乐趣。
他将这股刺痛感排出脑海。现实很残酷。蕾莉安娜本打算揭穿卡林德假装献身于伊莉丝翠的谎言，但现在她已无法告诉其他人那位死在契德纳萨的牧师的事情。这就是现实。
真的如此吗？卡林德听到一阵急促呼吸的声。他看向脚下，发现牧师的睫毛轻微颤动。蕾莉安娜还活着？
他开始准备一个法术，一个可以让他不留什么痕迹解决她的法术，但不知为何，他感到一丝不忍。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抛弃无谓的感情，伸出一根手指瞄向蕾莉安娜胸口。一股朦胧的魔法能量在指尖浮现。
身后忽然有人叫着蕾莉安娜的名字。若婉。她正向这边赶来——近到足以把他的所作所为全部收入眼底。计划改变。做出防卫蕾莉安娜的姿势，卡林德将凝聚好的魔法能量射向已经死去的蛛化精灵尸体。接着他转身跪伏在地。
“女主人，有四个敌人围攻蕾莉安娜，”卡林德喊道。他指着死于闪电束的蛛化精灵。“我杀了一个，赶跑了其它三个。”
在他身后，蕾莉安娜的呼吸愈发急促。不用片刻她就将死去。
若婉草草示意表示感谢。她跪在蕾莉安娜身旁，表情焦急。卡林德微抬起头，手里仍握着魔杖，他移动魔杖将尖端对准若婉。只要一有机会，他就激活魔杖。若婉没有注意到他，她抬起右手让食指上的白金戒指靠近嘴唇，低声诵念着什么。接着她握掌成拳闭上双眼。
卡林德知道机会来了，但好奇心让他没有触发魔杖。片刻之后，他惊讶的看着若婉发出一声痛呼。他连忙四处张望，搜寻蛛化精灵，但一无所获。当他把注意力转回若婉，她已经倒在地上，面如死灰气若悬丝。她的大腿有一处深深的伤口，和蕾莉安娜完全一样的伤口。而让他惊奇的是，蕾莉安娜正从地上坐起，腿上的伤口消失不见，就好像之前蛛化精灵的攻击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若婉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蕾莉安娜第一反应是看着若婉大声痛哭。等发现旁边的卡林德正手持魔杖瞪着自己，她立即举起长剑。
“女主人，等等！”他叫道，指着被闪电束杀死的蛛化精灵。“我打算救你，我杀了它。你就这么感谢我？”
她愣了一下。看了看蛛化精灵尸体，慢慢放下长剑。她转向若婉，手指放上死去牧师的咽喉试图搜寻存活的迹象，无功而返。不顾卡林德，她将自己手指上的戒指靠近嘴唇。
卡林德摇了摇头。他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她们戴的不是奴役之戒，而是可以将创伤转移到自身的戒指。为了救蕾莉安娜，若婉自愿牺牲性命，而现在蕾莉安娜准备做同样的事。
伊莉丝翠的信徒都是疯子。
或许她们这么做还有卡林德不知道的原因。或许在战斗中身亡的牧师可以得到女神丰厚的奖励。若婉也许是想夺取蕾莉安娜的这一荣誉，而现在蕾莉安娜打算重新夺回来。
但此刻蕾莉安娜脸上的表情不是奖赏被抢走后的愤怒，而是悲痛。就在卡林德打算继续思索的时候，另一位之前他曾施予援手的牧师从树林里冲了过来。蕾莉安娜也放下手，很显然她更想继续活着。
“若婉被杀死了！”她哭喊道。“帮帮她！”
在牧师忙着施法时，蕾莉安娜转过脸对着卡林德。“你为什么跟着我们过来？”
“我想向伊莉丝翠证明自己的价值，女主人。”他躬身回答。他早已习惯如何面对愤怒的女性，知道该说些什么，尤其是不再受真言术的影响。“我希望能以此弥补……契德纳萨那场不幸的意外。我赶到时您正与四只蛛化精灵战斗。我设法杀死的那一个，但其他三个逃走了。希望看在我刚才提供援助的份上，您能重新考虑杀死我的决定。”
蕾莉安娜眨了眨眼。“杀死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
她的话被一声呻吟打断。刚刚施法完成的牧师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声向女神表示感谢。
若婉复活了。
蕾莉安娜双膝跪下紧紧抱住她，摸着若婉手上的戒指。“你真勇敢，若婉。”
若婉虚脱的耸耸肩。“无需感谢。”她向复活自己的牧师点了点头。“我知道齐嘉拉（Chezzara）最后一定会复活我。”
“即便如此，”蕾莉安娜说道。“死亡会削弱你。你的魔法再也不会向以前那样有力。”
“换做是你也会这么做，母亲。”
卡林德睁大眼，默默点了点头。尽管早就注意到两位牧师相貌相似，但得知她们是母女还是让他吃了一惊。通常在卓尔看来，血缘关系不值一提。就像古话说的，“血亲，只能让刀子捅得更深。”
母亲，通常比女儿们活的更长——轻微的背叛就会招来残忍无情的报复。但是看来蕾莉安娜和若婉之间拥有远比家族名更多的东西——某种极其稀有的真挚感情。
树林里传来的武器碰撞声和一个女性呼喊伊莉丝翠的叫声，提醒他们战斗还没有结束。
“那边需要我，”施展复活术的牧师说道。她指着卡林德，“还有他。不管他是谁，他很厉害，我们的敌人不止是蛛化精灵，还有一名裁决者。”
蕾莉安娜和若婉闻言都吃了一惊。
那名牧师说完立即冲入树林。
蕾莉安娜扶着若婉坐起。她盯着卡林德半天，然后斜了斜头。“谢谢你。”
卡林德低头躬身。“乐意为您效劳，不过在重返战场之前我有个问题。什么是裁决者？”
“席文塔姆的神力斗士，”蕾莉安娜答道。
“他的牧师？”卡林德问到。脑海中浮现出那双蜘蛛瞳孔，忍不住一阵战栗。
“不止是牧师。”蕾莉安娜的表情很严肃。“远远不止。” 一声卡然而止的尖叫传来，又有一位牧师印证了蕾莉安娜的说法。
当次日清晨来临，眯着眼迎着初生的旭日，弗林德斯贝尔德在森林中游荡。到处都是蛛化精灵的尸体——树枝和地面遍布残肢、鲜血和硬壳。奇怪的是，尽管确有伤亡，他却没有看见任何伊莉丝翠牧师的尸体。他已经看见三件被劈成两半的胸甲，堆成一团的链甲衫和靴子以及旁边不远处的长剑。就好像那些死去的牧师完全消失一般，只有护甲和武器留下。
弗林德斯贝尔德非常非常庆幸自己没有碰到造成这一切的那个东西。
他奔向前方不远处一位活着的牧师。她的链甲衫上有几处破损，胸甲也被鲜血沁透。她站在那里，长剑放在肩头，盯着地上一套空空的护甲。
“呃，抱歉打扰，”弗林德斯贝尔德问道。“我在寻找牧师维拉丝芮。蕾莉安娜让我找她。”
牧师用空洞疲乏的眼睛看着他。“你已经找到了。”
弗林德斯贝尔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他举起戴着戒指的手指，“蕾莉安娜说你能帮我解除这枚奴役戒指的诅咒。”
“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弗林德斯贝尔德眨了眨眼。“但是蕾莉安娜许诺过。她——”
“太迟了，”牧师回答。“维拉丝芮已经……逝去。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让她复活的东西。”
“噢。”弗林德斯贝尔德看着地上的护甲，突然意识到和他交谈的牧师原来并不是维拉丝芮。“还有其他人能够——？”
牧师的眼神让他无法再说下去。“没有。至少这个圣坛没有。”她叹道。“我很抱歉。这只是……去漫步闲庭吧，就在深水城附近。那是我们最重要的神殿。那里有好几名牧师精通移除诅咒。或许有人能帮你。”
弗林德斯贝尔德礼貌的点点头，尽管他从没听过这些地方。即便这个“深水城”只有一里格路程，他也未必能到达。在昨夜混乱的战斗中，他成功避开了主人，但现在战斗已经结束，要不了多久卡林德就会——
果不其然，他感到主人的意识进入自己心灵，犹如匕首插进量身打造的剑鞘。弗林德斯贝尔德转身看见法师向自己走来。
哈，弗林德斯贝尔德。你在这里。我还担心你消失了呢。
主人，‘消失’这个词可没选好，弗林德斯贝尔德一边用心灵沟通回复，一边点头示意地上的护甲。
卡林德脸变得苍白。弗林德斯贝尔德好奇为什么维拉丝芮的护甲会让主人变了脸色。
维拉丝芮死了？卡林德问道，重复问着从弗林德斯贝尔德心中得到的信息。法师看了看弗林德斯贝尔德手上的戒指。
“我猜你会去找其他人取下戒指，没错吧？”
如果这是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卡林德对侏儒摇了摇手指。别那么沮丧，弗林德斯贝尔德。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我正打算投身于伊莉丝翠的信仰。你将成为我的见证人。来吧。
弗林德斯贝尔德顺从的跟着主人。他没有选择。如果不服从，卡林德可以直接操纵他的身体。在契德纳萨时弗林德斯贝尔德就已习以为常——作为一个身处卓尔城市的奴隶，他唯一活下来的机会就是服从主人的命令。而尽管时不时对自己咆哮，卡林德从没伤害过他。在看过昨晚发生的事后，弗林德斯贝尔德开始怀疑主人的“宽容”。弗林德斯贝尔德在隐形术的掩护下一直暗中跟着卡林德。他看到自己的主人坐视蕾莉安娜被蛛化精灵围攻。他还看到卡林德低头盯着蕾莉安娜几乎致命的伤口时，指尖闪烁的象征致命法术的魔法光芒。直到那一刻之前，弗林德斯贝尔德还一直以为卡林德是为了向牧师证明他的价值才介入战斗。那一刻之后，他才明白卡林德原来是打算乘机杀死蕾莉安娜和若婉。弗林德斯贝尔德早就该想到这些。他竟然愚蠢的以为他的主人和其他黑暗精灵不一样。
卡林德领着他来到森林某处，这里遍布着大块的黑曜石，很明显是很久以前倒塌的建筑物。最后他们来到一个明显是伊莉丝翠圣坛的奇怪建筑面前。圣坛由十二根剑型黑曜石石柱组成，尖端融入一块白色石头打造的圆台。剑型石柱的剑柄打磨得非常光滑，共同支撑起同样由白色石头铸成，中心部位凿空的圆形屋顶。圣坛看上去很古老，月亮形状的屋顶边缘已被风雨打磨得光滑圆润。
穿过覆盖在地面的薄雾靠近圣坛，弗林德斯贝尔德对剑型石柱赞叹不已。黑曜石是一种很难加工的石材，它的边缘很容易碎裂。能够打造出如此完美剑柄的人不仅在建筑上有很深造诣，还懂得如何使用魔法。哪怕经历了数个世纪的风雨，剑刃看上去依然锋利。剑锋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也许是蛛化精灵留下的。
一位依然穿着染血链甲的牧师站在圣坛中央，黑色肌肤上刚被魔法治疗过的伤疤清晰可见。当看到卡林德和弗林德斯贝尔德，她举手示意他们靠近自己。卡林德毫不犹豫的走进圣坛。
弗林德斯贝尔德更加谨慎。他能感到圣坛周围朦胧的魔法能量，远方仿佛还传来女性高昂的歌声。弗林德斯贝尔德尝试着将一根手指伸进两把剑型石柱之间，猜测着可能会碰到什么魔法护壁。然后，他才小心的走进圣坛。
当牧师拔出佩剑，弗林德斯贝尔德慢慢挪到主人背后。他小心的看着她将武器递给卡林德，好奇自己接下来要承担的角色。
他的主人“持剑立誓”，用剑在手掌割开一道浅痕。在牧师带领下，卡林德高声宣誓，他将为伊莉丝翠创造荣耀，加入她的信仰；他将用自己的魔法帮助弱小，对抗伊莉丝翠的敌人；他将服从女祭司们的命令——这一条对卡林德来说再简单不过，他在契德纳萨的所有时间都听命于女性。最后的誓言是无私的致力于“引导其他卓尔走进光明”，以仁慈待人——除非他们不配得到仁慈。
弗林德斯贝尔德看到这里几乎相信了。
卡林德宣誓完成将长剑交回牧师。她弯身把长剑递给弗林德斯贝尔德。侏儒隔了一会才意识到她在邀请自己加入信仰。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主人。你要我怎么做？
卡林德毫不在意的挥挥手。你自己决定。
接着让他惊讶的是，卡林德竟然主动离开了他的意识。
这一定是某种测试，但弗林德斯贝尔德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通过。究竟主人要不要自己成为卓尔女神的信徒？或者主人是要自己拒绝，这样能让卡林德的“皈依”显得更加珍贵？
牧师一直看着他。等待着。
最后，弗林德斯贝尔德终于鼓起勇气坚决的摇了摇头。他已有了信奉之神，不想加入任何卓尔教义。“我不能加入你们，”他对牧师说道。“我已宣誓信奉科拉德伦·滑手（Callarduran Smoothhands）。”
“好的。”牧师看起来对他的拒绝毫不在意。她收剑入鞘转向卡林德。“仪式结束。欢迎投向光明，卡林德·莫兰。愿你为伊莉丝翠带来荣誉。”
卡林德躬身行礼。“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女士。”他抓着弗林德斯贝尔德的肩膀。“我的朋友即将离去。我想和他私下道别。”
弗林德斯贝尔德心跳加速的看着牧师走出圣坛。他的主人有什么不希望牧师看见的？此时发声叫住牧师毫无作用，因为那样的话卡林德只需操控他的心神就行了。因此弗林德斯贝尔德听从法师的心灵指示，乖乖跟着他走进树林。两人默默无声的走出几百步后，卡林德停了下来，一只手伸进魔斗篷的口袋——口袋里装的是法术材料。弗林德斯贝尔德双目圆睁。
“等等！”他叫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卡林德皱起眉头。“你不会告诉任何人什么？”
弗林德斯贝尔德艰难的吞了口唾沫。“你一定读过我的内心，”他小声说道。“你知道我当时在那里看着，看着你坐视蛛化精灵杀死蕾莉安娜。”
“哈，你指的那个。”卡林德伸开双手。“它们有四个，而当时我的魔法已所剩无几，”他平静的说道。“我不可能杀死它们全部。我知道别的牧师很快就会过来，她们会复活蕾莉安娜。可我没把握她们会复活我。所以我不能冒着自己可能被杀的风险出手。”他的表情看上去很真诚，让弗林德斯贝尔德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否真的误会卡林德了。
“现在把手给我。”卡林德命令道。
弗林德斯贝尔德照做了，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卡林德把他伸出的手拍向一边。“不是这只，笨蛋。伸出左手。”
弗林德斯贝尔德还在犹豫的时候，卡林德直接弯腰抓住他的左手，一把扯掉手套。法师用卓尔语念着些什么，然后将弗林德斯贝尔德食指上的戒指取了下来。
奴役之戒。
被取了下来。
弗林德斯贝尔德喘气。“你做什……为什……？”
法师把戒指抛到半空再接住，然后放进魔斗篷某个口袋。“我现在是伊莉丝翠的信徒，这是我们做事的方法。‘以仁慈待人’。”
“可是……”
卡林德叹了口气，伸开双手。“好吧好吧，我这么做另有隐情。你想想，我会呆在地表，至少未来一段时间会，和一群伊莉丝翠的牧师一起。如果我把你带在身边，你一定会遇到别的牧师可以移除戒指诅咒。所以戒指迟早会从你手上取下——如果由某个牧师来做，戒指上的魔法也会被抹除。”他轻拍了一下放着戒指的魔斗篷口袋。“还不如自己动手，保全我的财产，”他意味深长的扬了扬眉毛，“至少，一部分财产。”
“我明白了，”弗林德斯贝尔德说道。
卡林德总是喜欢装作和其他卓尔一样残忍无情，但实际上他总是言行不一。其实让弗林德斯贝尔德继续做奴隶，同时又不让他向伊莉丝翠求助，对法师来说并不困难。
卡林德双手扶臀。“现在我得确保你不会告诉其他人昨夜看到的事情。”
弗林德斯贝尔德脸刷一下变得惨白。“你不会在我离开的时候把我炸成灰吧，不会吧？”
卡林德笑了。“我为什么要杀你？你是很有价值的财产。”
“我已不再是你的财产了。”
“没错。”卡林德摸着下巴。“看来我只能把你送走。送得远远的——最好是一个没有伊莉丝翠牧师的地方。你可以选择想去的地方，告诉我地名，我把你传送过去。”
弗林德斯贝尔德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他仔细盯着前主人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这个提议的真实性。“你说真的？”
卡林德嘴唇扯了扯。“比真金还真。”
弗林德斯贝尔德挠了挠秃头，思索着。尽管以前一直幻想着逃跑，但他还从没考虑过逃去哪里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最后无奈的回答。“布灵登石城已经被摧毁了——甚至比契德纳萨毁的还彻底。或许其他小一点的地底侏儒居住地——或许那里有什么行会愿意接纳我。”
卡林德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家族。一无所有。”他发出明显做作的过了头的嘲笑，似乎想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显得更加残忍。“你剩下的只有——”
法师忽然停下来看着远处。
弗林德斯贝尔德抬头看着前主人的脸，忽然明白卡林德没说完的话的内容。在三年的相处中，这个卓尔法师实际上已经与他建立了友谊。毕竟两人有很多共同点——都失去了家园和家族。而现在卡林德还将要失去弗林德斯贝尔德。
或许，他想，我并不比卡林德高尚多少。当卡林德穿梭于树林与蛛化精灵战斗时，弗林德斯贝尔德自己则躲在一边。有那么一会当卡林德消失在他视线时，他曾希望他的主人就此死去。
弗林德斯贝尔德耸耸肩。“你这个主人不算坏，”他告诉法师。“换做别的卓尔，我的‘傲慢’早就让我死了无数次。”
卡林德嗤笑。“轮不到你提醒我的过错。”他的声音变得冷硬。“选择你要去的地点。快点，在我改变主意决定把你炸成灰之前。”
“行了行了，”弗林德斯贝尔德说道。“银月城怎么样？我们城市在那里有一处贸易点。”
“没问题。”
“你去过银月城么？”
卡林德笑了。“从没去过。”
弗林德斯贝尔德一听不高兴了。“那你怎么把我传送过去？难道你不需要先亲自去那里一趟？”他舔了舔嘴唇。“我听说如果传送出现偏差，传送者会很倒霉，甚至会死。”
卡林德把手伸进装着奴役之戒的口袋。“如果你害怕冒点小险，我可以收回提议。”
“不，不！”弗林德斯贝尔德飞快答道。“我愿意。只不过听起来有点……危险。”
“没错，”卡林德说道。“不过人生要经历点危险才更有趣。”他取出奴役之戒递给侏儒。“重新戴上它。”
弗林德斯贝尔德皱了皱眉。卡林德在耍他玩？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闹剧？
“你只需要戴上片刻。”卡林德开始不耐烦。“让我进入你的思想，然后你在脑海里想象银月城里某个特别地点的构造，让我可以确定传送点。我得‘看到’那个地点才能设置目的地。”
犹豫了片刻，弗林德斯贝尔德接过戒指。“那是个洞穴，靠近地表，在大市场下方。那是地底侏儒商团在城里的驻地。”
“知道了。”卡林德把戒指塞进弗林德斯贝尔德手里。“想象它，尽可能回忆所有细节。”
弗林德斯贝尔德戴上戒指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描绘着他最后一次去那里看到的景象，仔细回忆着每一块岩石和裂缝。过了一会，法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足够了，”卡林德说道。“可以停下来了。”他取下弗林德斯贝尔德手指上的戒指重新放回口袋。他小声吟唱，低头看着弗林德斯贝尔德，指尖闪耀着微弱的魔法光芒。“准备好了么？”
弗林德斯贝尔德吞了口唾沫，点点头。“再见，卡林德，还有，谢谢。如果你一直——”
卡林德大笑。“白痴。还没到说再见的时候。我会和你一起。”
当发现自己正从空中跌落时，卡林德的胃不由自主的缩紧。弗林德斯贝尔德大叫着看着地面飞速向靠近。卡林德紧紧抓住地底侏儒的衣服同时激活家族徽章，在逼近地面时终于止住跌势。他调整好身形双脚踩上地面。
洞穴和弗林德斯贝尔德脑海中描绘的一样——宽敞、地面平整、天花板遍布钟乳石。地上放着很多箱子、篮子、蜥蜴驮兽、扎营工具。看到卡林德和弗林德斯贝尔德凭空出现，驻扎在此的二十多名地底侏儒纷纷跳起来大声示警。其中一人掷出把匕首，从卡林德施身上的魔法护盾旁擦过。
弗林德斯贝尔德高举双手用地底侏儒语高喊着什么，但其他侏儒只是怒视着他。看来卡林德的存在让他们感到紧张。
“继续，”他轻推了一下弗林德斯贝尔德。“告诉他们。我确定他们最终会接纳你。他们看起来很友好。”
弗林德斯贝尔德回以一个怀疑的眼神。
卡林德看见另一个地底侏儒开始装填弩箭。他朝从前的奴隶挥了挥手。“祝你好运！”接着使用传送术消失不见。
他大笑着回到树林。真是刺激！他没想到洞穴天花板会那么低。按照弗林德斯贝尔德的记忆，那个洞穴看起来很巨大。
他好奇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弗林德斯贝尔德。希望其他地底侏儒不会把自己从前的奴隶杀掉，即便这样可以确保弗林德斯贝尔德不会出卖他。他告诉自己给弗林德斯贝尔德自由是有原因的。首先，如果卡林德再受到真言术影响，他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地底侏儒是自愿离开，没受到任何伤害。而且如果未来他需要地底侏儒替自己做事，弗林德斯贝尔德会因为感激自己不杀之恩而更乐于答应。可是即便如此，卡林德还是有些想念他。
卡林德把这些想法抛到一边。现在可没时间多愁善感。他得处理手边的事情——与葵露见面然后在她的家族谋得一个位置。